赵二小姐:“你……”
傅薇神秘一笑:“嘘,人家岳老板是大人物嘛。”
赵二小姐忙不迭地点头。 岳文瑾无奈道:“没有的事。”
傅薇冲岳嘉眨眨眼,她忙活了大半夜,本来草草扎起来的头发现在已经乱七八糟的了,岳文瑾冲动地抬起手,想要把傅薇的头发捋顺,可是看到傅薇那明亮的眼睛时,他忽地又想起来这种举动是如何放肆。
“傅姑娘,等天亮了,我们就走吧。”岳文瑾说。
“这么快吗?”傅薇说。
虽然她的确不想在赵家待下去了,这种到处都是勾心斗角的地方让她适应不良。但是小小姐刚吃了药,傅薇实在放心不下。 “要是热退了,咱们便回去吧。”岳文瑾说,“我去雇一辆马车,很快的。”
“好吧。”傅薇不情不愿道,“不过今天,谢谢你咯?”
岳文瑾好不容易看到傅薇露出真心的笑。这些天来她看傅薇笑过很多次,不过多数都是嘲弄的、为了笑而强颜欢笑。他也习惯于这样,戴上一张公子如玉的面具,世人皆说岳文瑾是真正的君子,却没人知道那张笑脸背后是怎样一个肮脏泥泞的灵魂。
“……傅姑娘。”岳文瑾的嗓音干涩。
“怎么了?”傅薇偏头,“有话快说,我还要看看她烧退没退呢。” “你……”
我让你开心了吗?你是为我,岳文瑾而开心吗?岳文瑾有许多话要说,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尽数咽了下去。
我有什么资格问这些呢?
我不过是傅姑娘的一个病人,和赵老太太、和赵家的小小姐没有任何不同。我能做的不过是多给她些诊费,帮助她度过这一段艰难的日子罢了。
也许用不了几年,傅姑娘就会忘了我,我能不能忘了她,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废物。」岳嘉冷喝。
「她也会忘了你的。」岳文瑾道。
「忘了我?」岳嘉反问,「这世上能和她那张嘴有来有往的,难道还有第二个人吗?别做梦了,岳文瑾,让人念念不忘的,永远都是势均力敌的对手,而非一句话掰成三句说的废物。」
难道……难道……岳文瑾死死抿着唇,要让傅姑娘记住我,我就必须要变成岳嘉那种混蛋样子吗?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傅薇,傅薇正扬着脸,一脸关切地看他。 那也……未尝不可。
「你的原则呢?」
岳文瑾长叹:「傅姑娘便是你我的原则。」
「滚吧,别带上我。」
“您又犯病了?”傅薇问,“这会不会太频了?”
昨晚还是岳嘉呢,天还没亮就变成了岳文瑾,难道现在又要再变回去吗?虽然傅薇不是精神科专精,但是这么频的速度,让她也很难不忧心啊。
“没。”岳文瑾艰难道,“只是在想,傅姑娘你,忙了这么久,也累了吧。”
“还好啦。”傅薇说,“以前经常熬夜到快成仙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已经很谢天谢地了。”
岳文瑾淡淡笑道:“傅姑娘本来就是天上下来,济世度人的仙子。”
傅薇一阵恶寒,可别,千万别,别人都是天上来人间,她怕是来自天上人间。
可饶了她吧!
小小姐喝了药不一会儿,身体也不抽了,热也退下了。傅薇摸了摸她的脉,已经平和了许多。
其实现代有一种叫做“S中医”的理论,他们对于脉学研究颇深,讲究把脉调至平稳,就算治好。他们是现场给药现场治的,傅薇曾经尝试过,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赵二小姐犹豫道:“我妹妹她……”
“没事了。”傅薇说。
赵二小姐长舒一口气:“多亏了傅薇姐姐……”
傅薇抬手道:“打住,不听你吹,等天亮了,诊费给到位了就行。”
等天微微亮起,赵二小姐便安排了马车,送傅薇姐弟俩和岳文瑾回去。傅小宝睡得迷迷糊糊的,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赵家的人看傅薇都是一副恭敬得不得了的样子。
“姐姐?”傅小宝拉着傅薇的袖子,小声问。
“我们回家去。”傅薇说。
赵二小姐给了五十两银子的诊费,还有鸡鸭鱼肉若干,一匹绸缎,一匹棉布,都是上好的料子。这些搁在田西村,算得上是一笔天大的巨款。
赵二小姐原想亲自送傅薇和岳文瑾回去,但赵有才被沈知县扣了下来,赵家诸事都要由她来掌管,这正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赵老太太便吩咐让她身边的绿意跟着,还嘱咐傅薇常来。
东西太多,赵二小姐让一辆马车载着货,一辆载着人。
等傅薇终于大包小包地坐上了马车,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绿意坐在装货的车上,不和傅薇他们在一块。岳文瑾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本诗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
傅薇问:“那刘大夫,沈知县会如何处置呢?”
“充军吧。”岳文瑾合上书,说。
“真的这么严重?”傅薇道,“沈大人下手挺狠的嘛。”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岳文瑾柔声道,“刘大夫既领了齐国的俸禄,就最好把尾巴夹紧了,既然他敢做出这种事,那么就做好了死无全尸的准备。”
傅薇低声道:“也许除了赵家的小小姐,他还害过更多人。”
“沈清然在查呢。”岳文瑾轻快一笑,“还有赵有才,不出三天,都得被他查得连吃了几只兔子都一清二楚。凡是做过的恶事,一件都逃不了。”
傅薇忍不住一笑:“你是不是想吃兔子了?”
岳文瑾俊脸一红,自知失言。他懊恼地闭上眼,仿佛就这样,时光就能从此停止似的。
明明、明明是岳嘉嚷嚷着要吃兔子,怎么最后变成他想吃了呢?傅薇会不会觉得他满脑子都是兔子,只是一个脑满肠肥的庸俗男人?
傅薇轻轻一笑,道:“你要是想吃,以后我再给你做好了。到时候我多买些调料,咱再也不用吃那种盐都加不够的兔子啦。”
“好。”岳文瑾小声说。
“姐姐,我也想吃。”傅小宝睁大眼睛。
“给你做甜的。”傅薇说。
傅小宝忍不住大声咽了口口水:“多加点蜜!”
马车走的要比牛车快一些,傅薇只是浅浅睡了一觉,就快到了。岳文瑾的诗集已经翻了一多半,傅薇醒的时候,正听到他在用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念诗:
“弱柳从风疑举袂,丛兰挹露似沾巾。就是说,柳树在风中的姿态如同女子挥袖,兰花上沾着露水,像是在落泪一般。”
傅小宝问:“可姐姐哭起来一点都不像兰花。”
岳文瑾柔声道:“你姐姐睡了,莫吵醒她。”
傅小宝连忙捂住嘴,连连点头。
“下一句,是‘独坐亦含颦’。”岳文瑾继续念。
感情他在教傅小宝读诗呢?傅薇小心地睁开眼,岳文瑾那张放大的俊脸明明白白地出现在她眼前。这时她才突然发现,她已经不知不觉地把头靠到岳文瑾的胳膊上了。
傅薇的脸腾地红了。
她装作无事发生地把头移开,岳文瑾敏锐地低下头,正好就看见傅薇欲盖弥彰,疯狂颤抖的睫毛。
“傅姑娘,你——”“岳老板——”
两个脸红到脖子根的人面面相觑。
傅薇秉持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的精神,清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说:“这是刘禹锡的《忆江南》吧。”
“正是。”岳文瑾垂着眼睛答道。
“我记得他还有一首忆江南,‘犹有桃花流水上,无辞竹叶醉尊前’。”
“那一首,我也很喜欢。”岳文瑾说,“傅姑娘你……也爱这些词吗?”
傅薇没有多喜欢诗词歌赋,但也算不上讨厌。学中医的都或多或少点了古文专精的技能,偶尔她也会赞叹一下某些医家文章写得很赞。
况且,古代许多名医都是弃文从医的,像金元四大家之一的张从正,写的书就叫《儒门事亲》,而山中宰相陶弘景,还写了《本草经集注》呢。
不像傅薇,整天想着如何弃医从文。
“还算喜欢吧。”傅薇说。
岳文瑾抿唇一笑,他总算又找到一个可以和傅薇一起谈论的话题了。
他们三个一起念了一会诗词。傅薇发现岳文瑾的学识真的很渊博,就这一会儿,他就用了许多典故,把连字都不认得的傅小宝教得明明白白的。
傅薇偏偏头,道:“你要是做先生,恐怕天底下一半的进士都出自你岳家门下了。”
“谬赞了。”岳文瑾谦逊道,“不过是我的老师教的好而已。”
傅薇好奇:“你老师是谁呀?”
岳文瑾迟疑了一下,道:“我先生名讳周思。”
嚯!就连傅招娣都听过周思这个名字!田西村里唯一一个秀才还天天念叨周思周先生呢。说他堪称天下文人的楷模,是当代圣贤。
“失敬失敬。”傅薇拱手,“你既然是安西侯的世子,看起来也不是不受宠的样子,怎么沦落到这地步?就因为那个——”傅薇想起来岳文瑾之前说的,被定东侯追杀的事,“政/治斗争?皇帝不管吗?”
岳文瑾何尝不想把这一切都对傅薇和盘托出呢?可眼下局势未定,傅薇知道的越多,她便越危险。
岳文瑾思前想后,含糊道:“这其中牵涉甚广,你……你不要再问了。”
傅薇的指尖抵着嘴唇,沉吟:“所以我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岳文瑾陷入沉思。
他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踪迹,要是安东侯铁了心想查,他自然也瞒不过。但要是傅薇想在田西村安安静静地过她的小日子,岳文瑾自然也可以将他的一切痕迹抹去的。
到时候,谁也不知道田西村的傅薇曾救过一个叫岳文瑾的男人。
「蠢货。」岳嘉冷声道,「到时候她被定东侯那个老东西弄死了,你难道要咬着被角偷偷哭吗?」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岳文瑾坚定地说。
岳嘉傲慢道:「爷等着你追悔莫及寻死觅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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