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田西村村口缓缓停下。田西村里的人哪见过这样的马车啊,早早的就在村口等着看热闹。绿意先跳了下去,替傅薇掀开帘子,扶着傅薇往下走。
周婶眼尖,第一个就认出了傅薇。
“招娣!你从密城回来啦?” “招娣?傅招娣?”村里人议论纷纷,“是那个傅招娣?”
昨个就李爷爷回来了,傅薇姐弟和岳文瑾都在田西村,傅二婶得了消息,还到处传傅薇不守妇道,和岳文瑾私奔了呢,怎的今日竟然坐这么大一辆马车回来了?
还有绿意,那身衣服,看起来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呢,对傅薇毕恭毕敬的,难道傅薇还成了什么大人物吗?
傅薇笑道:“我回来了。婶,我昨个得了不少好东西。我给大家分了,就当谢谢大家这些年照顾我和我弟弟。”
“那怎么好意思呢。”周婶道,“你年纪小,我们乡里乡亲的,照顾你是应当的嘛。” 她一边嘴上说着,一边拿眼睛去瞟人群在外面的傅二叔傅二婶一家。见他俩酸得眼睛通红、脸色发青,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傅薇道:“这是密城赵家的绿意姑娘,我昨个给赵家老太太和小小姐看了病,他们心善,这都是给我的诊金。我自个用不了,绿意,我来说,你来帮我分。”
绿意脆生生应了。这时田西村的人才知道绿意不是什么小姐,只是一个丫鬟。他们死死盯着赵家的车夫,看他从车上卸下来酒肉布匹,还有一个楠木箱子,想都不用想,里头肯定是银子!
傅薇道:“这里面的一半,我要给周婶。这些年多亏周婶照顾我,我才没被饿死。”
“这哪能行啊。”周婶推辞。 傅薇柔声道:“这些给我周大哥娶一房媳妇,您和我周叔就能抱着孙子,安心在家养老啦。”
周婶知道傅薇是铁了心不想嫁给她儿子了,可看着傅薇出人头地,她心里也止不住的高兴。她脸上露出笑来:“那我便收了,等我儿子成亲,办酒席,你坐第一桌!”
“好。”傅薇应道,“到时候嫂子生了孩子,可愿意让我当个干娘啊?”
“那当然了。”周婶笑道,“我家的孩子,全认你当干娘。”
剩下的东西,傅薇按照村里人对傅招娣的态度,也一一分了。从前对傅招娣非打即骂的,自然什么都没有。 他们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就等不到傅薇念他们的名字。
尤其是傅家二房,眼见着李爷爷家养的黄狗都有块肉吃,脸色自然越来越不好。
傅二婶忍不住了:“招娣,你怎么也得给我表示表示吧?”
“不是已经表示过了吗?”傅薇轻柔道,“我爹娘的遗产,我干了八年的工,难道还不够吗?”
傅二婶说不出话。旁边的村民窃窃私语道:“我就说招娣她爹当年留了银子下来,感情真是被二房给昧下了?” “谁说不是!二房看着就不是好东西。”
他们的眼神都跟刀子似的,往傅二婶身上扎。岳文瑾掀起帘子来,一双暗沉的凤眸冷冷扫过。饶是傅二婶脸皮再厚,她也受不住了。
她掩着脸,转头就跑了。
“嘁。”傅薇冷笑,“来,咱别管她,继续分。”
村里人应和:“对,继续分!”
分过了东西,绿意就走了。岳文瑾把装银子的箱子放在他铺盖的旁边,由他来好好看着。傅薇煮了些肉,用以前留下来的陈米做了点饭,将就着吃了。
岳文瑾一直都欲言又止的,纠结到那身黑衣上的云纹都要拧成麻花了。傅薇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他开口,索性问:“有什么要说的吗?”
岳文瑾抿唇道:“有件事我一直想求傅姑娘……我的祖母近日身子不大好,我这次一出事,也不知她挺不挺得过去。”
「哟。」岳嘉阴阳怪气,「刚才宁死不屈的是谁啊?您这骨气挺下饭的啊,刚才是就了几两米?香吗?」
「岳嘉!」岳文瑾皱眉,道,「我只是担心傅姑娘罢了。」
岳嘉一针见血:「你只是想让她和你回京而已。你变了,脸是个好东西,针不戳,你现在不要它了。」
岳文瑾闪闪躲躲地避开傅薇探究的眼神,小声道:“傅姑娘,能否拜托您去给她诊治?”
傅薇沉吟:“送上门来的活我当然干,只是我的医术也就一般般,比不上京城里的那些大夫吧?”
“哪有!”岳文瑾一见有戏,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狂喜。他连忙掩住嘴唇轻咳两声,道,“赵家的小小姐病得那样重,你一副药下去不也治好了吗?”
不过是方子用对了而已,傅薇想,现代的中医都是学校教育,学的也是历代医家的理论精华,相比起师徒传授的古代医生,平均水平还是很有保障的。
要真说她堪比什么名医,傅薇自己也不信,但她的确比齐国相当一部分的医生要强很多。
傅小宝问:“岳哥哥,京城是什么样子?我们要去京城吗?”
岳文瑾柔声说:“那里很繁华,天底下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在京城买到。有很好吃的酒楼,春日里天气晴好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踏青。”
傅小宝一听,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姐姐!我要去!我们一起去京城好啦!”
“也不是不可以。”傅薇说,“看病嘛,去哪里不是个看呢?”
岳文瑾唇角泛起一丝笑意。要是他直说要带傅薇去京城,傅薇一定二话不说就拒绝的。他知道,傅薇虽然把钱算得很明白,但是有人去请她看病,她从不会推拒,正好岳文瑾的祖母身子的确不大好——
如此,傅薇不就答应了吗?
他又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瞧瞧,你已经骗了她一次,你还想再骗她几次呢?
傅薇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已同沈清然交代了。”岳文瑾道,“最迟后日,我的人便会来接我。”
后日。
傅薇想,那也差不多。
傅薇说:“后日便后日,我除了随身的银子,也没什么要拿的,随时都可以走。”
傅小宝也学着傅薇说:“我就拿姐姐给我做的小狗就好了!”
傅薇心中一阵酸楚。那大概是傅招娣留给傅小宝仅剩的东西了。傅薇说道:“你带着吧,好好保管它们,千万别把它们弄丢了。”
“好!”
岳文瑾专注地看着姐弟俩,轻柔一笑。
「怎么,你想要个弟弟?」岳嘉问。
「只是觉得小孩子甚是可爱。」
岳嘉发出一声嗤笑:「得了吧你,不脸红吗?」
岳文瑾的确看傅薇看到脸红了。他似乎得了一种不治之症,一同傅薇说话,他的脸就开始发烫,脑子也不甚清醒,就如同得了癔症似的,嘴也开始胡言乱语。
每次等他清醒过来,他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傅姑娘怕是只把他当做病人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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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二婶回到家,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傅招娣凭什么啥都不给她,还在整个田西村的人面前损她一顿?这让她这张老脸往哪搁?
傅二叔默不作声地拿起锄头,要往田里走,傅二婶一咬牙,道:“招娣她……”
“你还管人家招娣呢?”傅二叔说,“你再这么闹下去,咱家锁住上哪说媳妇啊?”
傅二婶可不这么想。要是把傅招娣的名声弄脏了、弄臭了,傅家二房不就了干净了吗?
她心里琢磨着,岳文瑾在田西村待着,她不好下手。可说到底岳文瑾是外人,只要给傅招娣扣一个不孝的大帽子,傅招娣还不是得任她宰割?
傅二婶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咱说是分家,可分家这种大事,怎么也得请族老来主持。现在傅家宗族那便还不知道这回事呢。”
“你又想干什么?”傅二叔瞥了她一眼,“踏踏实实过咱的日子,不行吗?你也不怕我大哥晚上来找你。”
傅二婶一听这话,就来了气:“当初把那二百两赌没的是谁?要是那二百两还在,咱都建大宅子做老爷太太了,还至于在地里刨食吃吗?”
傅二叔重重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默不作声地把锄头放下,一向硬朗的身体好像突然失去了神气,一瞬间,竟显得像一个古稀老人一样。
“我明个就去田东村,找族老,把傅招娣干的那些混账事都说出去!”傅二婶还念念有词,“私通外男、不守妇道,还顶撞长辈!看她还敢不敢了!”
“我去吧。”傅二叔低声道,“你好好在家里待着,这几天别出去了。”
傅二婶咬着嘴唇,心里兀自愤愤不平。凭什么?傅招娣凭什么好过?还有傅小宝,当初她就该让他们饿死!
第二日天未亮,傅二婶就偷偷摸摸溜了出去。她虽然住在田西村,但傅家的宗族却在田东村。两村之间相隔虽不远,但她一个妇人家,这路也不好走。
傅二婶已经顾不得了,她跌跌撞撞地在树木丛生的山路中前行,全凭一口恶气在心中撑着。
等着吧,傅招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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