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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言帮叶念办了一张市图书馆的借书证，叶念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到图书馆，复习心理学方面的书。

    晚上八点图书馆闭馆，叶念再坐公交回酒店。

    这天下雨，公交来得比平时晚，学生都放寒假了，天气冷得不像话，公交站只有叶念一个人，一辆黑色奔驰飙过，溅了叶念一身的水，几分钟后又退回来。

    车窗摇下，露出杨琳妆容精致的脸，她上下打量着叶念，欣赏够叶念的狼狈之后才诧异道：“叶念，真的是你？”

    叶念刚用纸巾擦完身上的水，听到她的声音也有点意外，杨琳说：“还愣着做什么，快上车，这里不能停车的。”

    杨琳说完，司机配合的按喇叭催促。

    叶念只能打开车门上车。

    下着雨，温度又降了不少，叶念进去的时候带了不少寒气，杨琳好整以暇的问：“这么冷的天你在公交站傻等做什么，不会连打车的钱都没有吧？”

    叶念没有解释，温声问：“怎么突然来历城了？”

    提起这个话题，杨琳的脸色不大好看，抱怨的说：“佳岚在这边拍戏，让你去片场探探班你都不情不愿，当然只能我自己来了。”

    原来是特意来探宋佳岚的班。

    叶念点点头，不想跟杨琳过多纠缠，对司机说：“在前面地铁站把我放下就好，谢谢。”

    “都坐上车了，怎么不直接去你家？”杨琳不满的问，不等叶念回答又说，“三年前你一声不吭就消失不见，把我们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之前重新加上好友你都爱搭不理，今天碰了面你不会连顿饭也不请我吃吧？”

    杨琳的语气有些不可置信，好像叶念不请她吃个饭，是一件多么天理不容的事。

    叶念低声说：“我没多少钱，只能请你吃路边摊。”

    杨琳穿着一身桃粉色貂绒，背的包包也非常精致小巧，听到路边摊三个字，眉头顿时蹙起，瞥着叶念说：“三年不见，你怎么混得这么惨？”

    只是吃路边摊就算惨，那要是知道叶念这三年的全部经历，她岂不是要同情得捐一笔善款出来？

    叶念没有接话，杨琳只当她落魄困窘不好意思说话，大方道：“算了，还是我请你吃吧，好歹同学一场，你不念旧情，我还是要念的。”

    杨琳让司机去附近的商贸中心，特意挑了一家高档西餐厅。

    餐厅在五楼，装修成加勒比海盗风格，很有格调，连站在门口的服务生都穿着燕尾服迎宾，叶念穿着一百五一件的棉服，配着三十块一双的板鞋走进店里，穷酸得相当引人注目。

    杨琳自动默认那些目光是被自己美貌吸引的，特意选了餐厅大堂最中间的座位，方便进进出出的人看到她们。

    服务生立刻送来菜单，杨琳按照自己的口味点了两份一样的餐点，然后喝着果汁质问叶念：“你见过唐豫州了？”

    这话说得像是叶念故意去找唐豫州见的面。

    叶念没说她和唐豫州之间的事，淡漠道：“宋小姐来历城后，碰巧遇见过两次。”

    杨琳翻了个白眼，讥笑的说：“碰巧？还两次，佳岚才来历城几天，你嘴上说着不想去探班，却跟她碰了两次面，是历城太小还是你的心太大？”

    杨琳觉得叶念是故意的，故意打探宋佳岚的行踪，好出现在唐豫州面前。

    她已经在心里定了叶念的罪，叶念便不过多辩解，反正在她眼里也是狡辩，不如省点力气。

    叶念不说话，杨琳觉得自己一语中的，说中了叶念的心思，撑着下巴幽幽的说：“叶念，当初是你把事做绝了，如今佳岚和唐豫州都要结婚了，你再出来搅和，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这话说得有点过分了，叶念直视杨琳的眼睛，平静的反问：“当初一直是我在倒追唐豫州，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我有什么本事让你觉得能破坏宋小姐的婚事？”

    叶念一语中的，杨琳被她明亮的眸子盯得有些不自在，低头喝了口果汁，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物种，要是有人非要往床上送，应该不会有男人会拒绝。”

    叶念直接说：“杨小姐，你高估我了，我没有那么下贱。”

    “我又没这么说你。”叶念把话说开，杨琳反而放软语气，装作刚刚的对话不曾发生，娇嗔道，“叫什么杨小姐，就算三年不见，我们也还是朋友，搞这么生疏怪让人伤心的。”

    杨琳试图粉饰太平，叶念却不如她的意，淡淡的说：“我命不好，又寒酸小气，交不起杨小姐这个朋友，请杨小姐以后当做从来不认识我这个人吧。”

    叶念自嘲，给杨琳留了面子，杨琳却不自知，生出优越感来，笑着说：“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如果介意这些，一开始就不会和你成为朋友的。”

    这话说的，好像叶念一直都是个寒酸小气的人，她高高在上，怜悯施舍了一点友情给叶念。

    如此仁善，如此慈悲。

    叶念看着杨琳，有一瞬间挺羡慕她的，她这辈子，应该都很难有负罪感之类的东西，她不会觉得自己的言行伤害了别人，在她的世界观里，她永远都是对的，错的只会是别人。

    服务生很快送来餐点。

    杨琳点的不多，一份六分熟的牛排，一个八寸的披萨，还有一份水果沙拉。

    杨琳让服务生把沙拉放在自己面前，披萨放中间，最后把那份血淋淋的牛排放到叶念面前。

    牛排是热腾腾的，随着热气涌入鼻尖的似乎还有丝丝血腥味，叶念有点反胃。

    杨琳吃着沙拉说：“我在减肥，晚上不能吃太高热量的东西，你吃吧。”

    叶念说：“我胃不舒服，吃不下。”

    杨琳瘪瘪嘴，皱眉说：“都点上桌了，你现在才说吃不下，玩儿我呢。”

    杨琳的怒意表现得很明显，叶念不为所动，说：“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我想吃东西。”

    一直都是她在要求吃这顿饭。

    听到这话杨琳更生气了，拔高声音道：“你不想吃怎么不说，没长嘴吗？”

    “长了，但不想跟你说。”叶念直接回复，杨琳被噎住，指着叶念说：“你……”

    叶念向来不是个尖锐的人，说话也喜欢留有三分余地，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不留情面，杨琳许是想骂人，不过叶念没给她机会，打断她说：“我们也不是今天才认识，你应该也不会介意吧？”

    叶念用杨琳刚刚说的话堵她，杨琳气得想掀桌，服务生却在这个时候端着甜汤上来。

    意识到周围还有很多人看着她们，杨琳恢复理智，压低声音对叶念说：“三年不见，你说话怎么变得这么刻薄？”

    叶念说：“我本来就刻薄，只是你之前没发现罢了。”

    杨琳神情古怪的瞪了叶念一眼，大口嚼着沙拉发泄怒气。

    叶念安安静静坐着不再说话，杨琳越想越生气，忍不住问：“不想吃怎么还坐着不走？”

    叶念说：“等你买单。”

    “……”

    一盘沙拉只吃了三分之一，杨琳就买单气冲冲的离开。

    叶念慢吞吞下楼，正准备用手机地图看附近的公交地铁，唐豫州打电话来。

    叶念拢拢衣领，按下接听，唐豫州问：“在哪儿？”

    他准备把公司搬到历城，这两天开始忙起来，夜里就算回酒店时间也很晚了，加上叶念又来着例假，他也不会做什么。

    叶念不太想回酒店，阮溪寄来的药也在门卫室寄放两天了，撒谎说：“今天下雨，不好等车，我还没坐上公交，一会儿直接回家吧。”

    唐豫州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叶念打开地图找了找，看到商场出去几百米有个地铁站，撑着伞去坐地铁。

    从地铁站出去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小区，叶念从超市买了两包速冻水饺，到楼下的时候先看了眼，窗户黑漆漆的，一点光亮都没有，家里应该没人。

    暗暗松了口气，上楼开门，一股异常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吴山海把外卖盒堆满了茶几，地上摆着十来个酒瓶，他在屋里吐过，砸了些东西，还撬了叶念卧室的门进去乱翻了一通。

    屋里一片狼藉，和强盗进门洗劫了一遍没什么两样。

    叶念有瞬间的退怯，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走进屋里。

    不管再怎么难堪丑陋，她也必须要面对。

    毕竟这才是她现在真实的生活。

    把垃圾先收起来丢下楼，再把地板清理用拖布拖干净，卧室被翻过的地方还原，床单和被套全都换掉，本来被子叶念也不想要的，但天气太冷了，叶念怕感冒。

    做完这些已经是凌晨两点过，叶念累得腰痛，不想再煮东西吃，烧着开水拆快递。

    今天和杨琳见面，体验很不好，不想晚上睡不着，叶念打算吃点药。

    然而快递刚拆到一半，门锁拧动的声音传来。

    叶念下意识抓紧拆快递的小刀，却看见唐豫州从外面走进来。

    外面的雨下大了，唐豫州手里拿着伞，还在往下面滴水，他看着叶念，问：“买的什么？”

    叶念不着痕迹收了刀，回答：“胃药。”

    唐豫州是见过她胃疼的，倒是没有多疑，把伞拿到阳台晾着。

    叶念趁机把药放进卧室抽屉，出来后看见唐豫州脱了外套坐在桌边。

    屋里没有空调，只比外面暖和一点，他放松身体靠着椅背，看上去似乎有点疲倦。

    叶念打起精神，倒了杯热水放到他面前。

    离得近些，叶念闻到酒味，他应该是应酬完才过来的。

    上次参加晚会叶念就没看到他吃什么东西，忍不住说：“家里还有速冻水饺，吃吗？”

    唐豫州抬头看她。

    廉价的白炽灯投下冷白的亮光，将唐豫州的眸照得又黑又亮，外面那么冷，他的眸底却翻涌着滚烫灼热的欲念。

    有那么一瞬间，叶念以为他会说：你觉得我专程来这里是为了吃速冻水饺的？

    不过最后唐豫州什么都没说，只点了下头。

    叶念转身去煮水饺，刚打开火，浴室传来水声，唐豫州去洗澡了。

    唐豫州的动作很快，叶念刚把水饺端上桌，他便裹着一身水汽走出来，见叶念煮了两碗，唐豫州挑眉，叶念小声解释：“刚刚感觉有点饿了，就一起吃点夜宵。”

    唐豫州没有揭穿叶念的谎话，坐下开始吃。

    他是真的饿了，叶念倒了一小碗醋回来，他那晚水饺已经吃了一半。

    叶念放下醋，在唐豫州面前坐下，刚咬了一口水饺便听见唐豫州说：“下周三跟我回一趟临海市，不出意外的话，要待三天，需要带什么自己看着办。”

    叶念手抖了下，水饺掉回碗里，汤汁溅出来，唐豫州皱眉，抽纸把桌上的汤擦掉。

    叶念不安，看着唐豫州问：“回去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唐豫州喝了口汤，寡淡的说：“不重要。”

    不重要为什么要带她回去？

    叶念后面吃得心不在焉，洗了碗回到卧室，唐豫州躺在床上，立刻把手机锁屏丢到床头柜。

    叶念没意识到唐豫州的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不想让她看到手机屏幕。

    那场手术后，叶念例假的持续时间都比较短，今天已经完全结束，她本以为唐豫州会做，上床后唐豫州却关了灯，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大掌习惯性的覆上她的小腹。

    唐豫州的大掌很热，小腹被温暖包裹，睡意很快汹涌而来。

    等叶念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唐豫州翻身，拿起手机解屏，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

    他刚刚拍了叶念放在床头柜里的药传到网上搜索，都是进口的药，价格不便宜，而且有购买限制，没有医生开的处方，一般人不能在网上直接购买。

    网上搜出来的资料有限，而且有很多学术用语，唐豫州看是看得懂，但不能很快确定这些药到底是治什么的。

    往下翻了翻，一条帖子出现在视线内。

    指尖微顿，唐豫州回头看了眼叶念，确定她睡得很安稳，才点开那条帖子。

    这个帖子是一个高中生开的，她自称是抑郁症患者，每天吃药都很痛苦，想和这个世界告别。

    这是个热门帖，下面有很多回复，都是安慰鼓励她继续活下去的。

    唐豫州翻了几十条评论，关掉帖子，发现这个贴吧是专门为心理疾病患者建的，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心理疾病名称，很多患者在这里聚集交流，分享经验、相互鼓励。

    唐豫州粗略浏览了一圈，脸色难看的关掉手机。

    叶念买的药在那些帖子里几乎都有被提到，而且从评论来看，都是患病比较严重的患者服用的。

    唐豫州重新把叶念抱进怀里。

    叶念睡得很香，身体温暖柔软，乖巧缩在他怀里，没有任何患病的迹象。

    贴吧里那些人自残的血腥照片不断在脑海浮现，唐豫州不自觉用了点力，叶念无意识的嘤咛一声，唐豫州回神，轻轻拍着叶念的背诱哄：“没事，睡吧。”

    虽然睡得很晚，闹钟还是在早上七点准时响起。

    叶念没有赖床，关掉闹钟立刻起来洗漱，唐豫州还没走，和她一起挤在卫生间。

    出租屋的卫生间很小，两个人就显得拥挤，叶念刚想把卫生间让开唐豫州先用，唐豫州抢先问：“一会儿去哪儿？”

    叶念如实说：“市图书馆。”

    唐豫州挤了牙膏塞进嘴里，沉声说：“顺路，一起走。”

    他做了决定，叶念没有拒绝，顺从的接受。

    下楼吃了早饭，正好碰上早高峰，车子刚出小区没多久就堵在路上，不想耽误唐豫州的时间，叶念说：“在地铁站放我下去吧，坐地铁过去很快的。”

    唐豫州说：“坐好，不着急。”

    叶念只能耐着性子坐着。

    一个小时后，终于到达图书馆，叶念迫不及待解开安全带，唐豫州锁着车门没开，问：“下午几点结束？”

    叶念惊讶，没想到唐豫州竟然想来接她，犹豫了下说：“我不确定，如果书没看完，就会多待一会儿。”

    唐豫州用手机查了下图书馆的闭馆时间，说：“我八点来这儿，如果晚了就自己找个暖和点儿的地方等一会儿。”说完开了车门的锁。

    叶念恍惚的下车，直到唐豫州的车开出去很远才回过神来。

    唐豫州真的要来接她。

    刚走上两步台阶，杨琳从后面追来，张嘴就问：“刚刚是谁送你来的？”

    昨天不欢而散，杨琳今天还来，有点出乎叶念的意料。

    叶念有意避开杨琳，冷淡的说：“打车来的。”

    杨琳不信，哼了一声说：“你不是说自己很穷吗，还舍得打车？”

    “那是我的事。”叶念说着往图书馆里面走，杨琳亦步亦趋的跟着，说：“是你自己说话自相矛盾，我问问你怎么还生上气了，脾气也太差了吧。”

    叶念抿唇不接话，刷卡进了图书馆，杨琳被拦在外面，耳边终于安静下来。

    然而刚到三楼坐下，杨琳又阴魂不散的出现，她坐到叶念对面，低声说：“跑这么快做什么，难道做了亏心事怕见我？”

    叶念低头看书不理她，杨琳继续说：“听说你在历城，班上同学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大家都想看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时间定在明晚，你总不能不来参加吧。”

    是他们非要来看叶念，又不是叶念求着他们来的，为什么一定要去参加？

    叶念淡淡的说：“我不去。”

    杨琳对叶念的回答并不意外，她双手环胸看着叶念，说：“你不想见同学可以，尹老师明晚也在，你难道连她也不见？”

    叶念翻书的动作顿住，眼睫控制不住颤抖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