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宋清词下意识察觉不妙,一定是文敏暗中替她查账的事被沈玉临知道了。
她正觉得奇怪,前些日子打发老泰家的等婆子离开之后,沈夫人来吃了个大瘪,沈家居然会就此善罢甘休。 原来后手在这里。
沈玉临行事一向如此,初时不动声色,麻痹敌人,最后一击而中——
就像前世她的死。
若不是临死前听见沈玉临的声音,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要她死的就是他。
她扶着额角轻轻甩头,将那些晦暗的情绪暂时放下,“去清辉阁。” 重生之后,这是宋清词第一次来清辉阁。
这里和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区别,茂林修竹,清幽雅致,一眼就能看出是沈玉临的院子。
他的随身小厮站在竹篱门边,见着宋清词毫不惊讶,不卑不亢地上前行礼。
“公子已等候多时了,公主请进。”
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宋清词没理会他,径自朝里走去。
她进门的时候,沈玉临刚临完一张兰亭序碑帖,最后一个“文”字的捺笔锋收得极好。
他满意地搁笔,而后随手将纸收到一旁。
抬起头来,正对上宋清词警惕的目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看他的目光就带着警惕、猜疑、恐惧,唯独没有爱了。 “文敏在哪?”
她直奔正题,像是一点也不想和他多话。
沈玉临蓦地想起她在宫中和赵城说话的模样,神采飞扬,眼睛里都透着笑意。
方才那点喜悦烟消云散。
“她是我的妾室,我让她来值夜,这会儿自然在后头沐浴更衣。” 宋清词登时皱起眉头。
她听文敏说起过,自从入公主府做妾室以来,沈玉临从来没有碰过她。
比起其他妾室的哀怨愤懑,志不在做妾的文敏对此很满意,甚至她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沈玉临要是强行让她值夜……
不好!
宋清词连忙朝他房后赶去,沈玉临也不拦,笑着站在原地看她。
只是那笑意中怎么看怎么透着寒意。
“文敏!”
她一把揭开后室珠帘,琉璃和碧玺穿成的珠帘哗啦啦作响,惊得坐在里头喝茶的女子慌忙起身。
是文敏。
“给公主请安。”
她上前行礼,宋清词在她身上看了看,没有异样,她身后的矮几上摆着茶水,还冒着热气。
“公主怎么了?”
文敏的神情有些不解,像是不明白宋清词为什么来得这么急。
“你没事?”
“我没事,驸马叫我来什么也没吩咐,只让妾身在这里喝茶。”
宋清词咬紧了牙。
她又被沈玉临耍了。
沈玉临在前头喝茶,见宋清词带着文敏出来脸色不豫,嘴角的笑意不免促狭了些。
“你先回去吧。”
不等宋清词开口,他朝文敏摆摆手,还是温润清和模样。
他待身边的妾室一向如此,似乎很宽和,却不见半点情义,即便他态度再温柔,她们也不敢越过雷池主动亲近他。
文敏刚入公主府的时候见到如此风神朗俊的驸马,也曾犹疑过,幸好他的冷情让她重新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疑惑之下,她不敢直接离开,而是下意识看向宋清词。
她被叫到驸马的清辉阁喝了半日茶,现在什么都没做,驸马就让她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
宋清词几不可闻地朝她颔首,示意她先走。
文敏识趣地福身告退。
待她走后,宋清词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文敏的事的?”
“什么时候?”
沈玉临骨节分明的手扶在桌角,缓而有节奏地叩着,“大约,从她刚入府的时候。”
文敏刚入府的时候,几时为她办过事?
宋清词眸光明灭,瞬间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她当初刚进府你就认定她不会甘为妾室,一定会为自己寻找别的出路?”
“而这个出路,就是我。”
公主府唯二的两个主子,只有她和沈玉临。
想来前世她如果不是那么懦弱,那么委曲求全,文敏也一定会投靠到她身边。
她也不至于死的那么惨。
沈玉临不置可否地笑笑,他觉得宋清词近来聪明许多。
“既然如此,为什么轻易放了她?”
宋清词不解,如果沈玉临趁她进宫杀了文敏,再毁尸灭迹死不认账,她根本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他没这么做。
沈玉临眉梢一抬,缓缓道:“我不杀女人。”
“既然你喜欢就留着吧,日后也不必让白云间趁着黑夜将她送来送去,怪麻烦的。”
他大方的态度,也赢回了宋清词的大方。
她转身朝门外走去,抛下一句话,“放心,我没打算把‘驸马派’统统铲除。大家同在府里和平共处,你不欺我,我自然也不压你。”
宋清词的大方与其说是自己的决定,不如说是被迫。
她不能把事情做绝,否则沈玉临这次可以带走文敏,下次还不知道会对她的人做什么。
不杀女人?
呵。
谁信!
沈玉临微微颔首,对她聪明的态度很满意。
不过……
“公主且慢。”
他从座中起身,款款而来,站在宋清词身旁。
一副要和她一起走的模样。
“今晚本该文敏值夜,公主把她要走了,就拿自己赔吧。”
说罢回头吩咐侍墨,将他的衣物和起居动用之物收拾好,一并送到上房去。
他和宋清词成婚数月,同房的次数屈指可数,自她那日率领公主府亲卫入宫“清君侧”后,更是一次都没有。
以往都是宋清词盼望他去上房,这是他头一次主动。
宋清词却没有半点高兴的神情,“这个……这个就不必了吧?文敏走了,还有其他妾侍,不如我让人传——”
“我只要公主。”
沈玉临忽然凑近她,笔直如修竹的脊背微弯,凑到她耳畔呵气如兰。
宋清词脸一红,下意识推开他,“不行。”
“公主的意思是,不让我去上房?”
沈玉临一手托腮,似乎在思考什么,宋清词以为他打消了同房的念头,一口气刚松,忽然整个人离了地。
他将她打横抱起,俊美面容微低,离她极近。
近到呼吸交错,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既然如此,公主留在清辉阁也是一样。”
话音落下,他抱着宋清词朝内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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