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是女修士身上扑的香粉,并不刺鼻,反而有些像香水,淡淡的,混杂在一起,有种百花齐开的错觉。
姑苏暮云径直来到一座楼宇前,养息看到上面用草书写着几个大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姑苏暮云亲笔。 她看得出来。
楼宇很高很高,在养息的角度来看,几乎直入云霄,勾栏横杆,大气磅礴。
“望月楼。”这名字,起的可真直白。
望月楼中,已经有好多客人在等待着,当然不是单纯为了赏月。
姑苏暮云当初盖建此楼,是为了人魔两族能够共同交流道法,后来城中人魔越来越多,便越盖越高,人魔两族许多风流韵事都是在此间传出。 养息感受到好多人族和魔族的气息,却没有剑弩拔张的紧张氛围,反而十分融洽。
姑苏暮云跨过一层层楼梯,拒绝了好多上前攀谈的道修,来到了望月楼的顶端。
养息终于冒出了一整只猫头,金银异瞳闪闪发光地看向四周。
这里空间狭小,只有一个房梁和瓦顶。
“……”这是来赏月的还是赏寂寞的? 养息闷闷想到。
“姑苏?”她叫醒莫名走神的姑苏暮云。
“嗯。”姑苏暮云浅浅应声,清澈明朗的声线在空空的楼阁中掠过回声。
他直接掠过楼宇琉璃瓦,站在了最高的点上。
那里有着塔尖,明晃晃而硕大的月亮挂在高空,照亮了整个塔尖。 塔尖上,一根拇指粗细的钢针竖在中央。
养息直接蹦出站在青绿的琉璃瓦上,看向了天空,还有天空下的男人。
男人衣摆猎猎,被风吹起,月色之下,更显凉意。
“养小息,看月亮。”姑苏暮云坐在养息身边,把养息在凉凉的琉璃瓦上抱起放入怀中。
养息莫名觉得,现在的姑苏暮云,十分脆弱。 天上月亮圆圆的,是很清透的月白色,淡淡的云朵来了又来,走了又走,月亮始终都是亮的。
“姑苏?”养息喊道。
“养小息。”姑苏暮云神色不变。
养息却觉得,姑苏暮云看着月亮,却又不像在看月亮,仿佛在透过月亮看什么人。
“看到月亮,你能想起谁吗?”姑苏暮云墨蓝瞳孔倒映着无边月华,清朗略带磁性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能。”养息当然能想起来了,广寒宫的神仙不就是吗?现在她们一定在透过月亮看这些地上的人呢,她如数家珍,一一说道:“望舒姐姐,还有她的小白兔,就是上次我们在祭坛下面看到的那个白毛少女。”
“嗯,我知道。”姑苏暮云浅浅笑了。
养息想:谪仙的笑容不过如此吧。
“小时候,也有人来陪我看过一次月亮。”他解释道,像是在诉说尘封已久的往事。
“那是一次上元节,那个人第一次带我吃了元宵,看了花灯。”
养息看向姑苏暮云,月色下,他的身影更加飘渺了,仿佛抓不住。
养息觉得,那应该是对姑苏很重要的人。
父亲?母亲?都有可能。
“然后呢?”养息竖起耳朵聆听下文。
“然后那个人就死了。”这次姑苏暮云非常直接,让养息有些措不及防。
死了?完了?
她盯着姑苏暮云双眼,目光澄澄,确保这故事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之后,才觉得这男人真心话短。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狠话不多?
“那个人是谁?”养息问着就开始自己猜了。
诚然她对生死有些漠然,并没有觉得死就是一件无法挽回的事。
六道轮回路,那个人总会有一条再生于世的路。
“一个侍从。”姑苏暮云说着,就看向月光,那时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侍从满身是血地死了。
他亲手所杀。
那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那时母亲疏于管教和保护,他被侍从卖了出去,花了十两银子。
他满身是血回来,母亲不知情。
第二日他依旧开始一整天的功课,从滴血未沾到亲手杀人,他只用了一个晚上来消化。
中途他洗了澡,擦干净了身上的血,只觉得无比恶心。
也是那个晚上,城主府日常歇息,灯火都暗了,没有一盏等他的灯火在亮,让他明白,自己可有可无。
姑苏暮云并不打算告诉养息这些,无论他手上沾过多少血,在养息心中,他必须干干净净。
哪怕徒有其表,这也是他最后的体面。
“噢。”养息在姑苏暮云眼中读懂出一丝漠然,或许那人并不重要,连名字都没被记住的人罢了。
“以后,我陪你看花灯,吃元宵。”养息爪子搂住姑苏暮云的胳膊作安慰状,大眼睛忽闪忽闪。
“方便说一句,元宵是什么吗?”养息想到这个就有点想吃夜宵了。
姑苏暮云措不及防地被整笑了,他把怀中猫儿裹成团状,白玉般的手指穿梭在期间,显得更加冷白了:“你怎么就知道吃?”
“我饿。”养息翻了翻身,咬了一口姑苏暮云的手指,留下两个浅浅的牙印。
“我带你去吃饭。”姑苏暮云宠溺一笑, 抱紧怀中猫儿。
高耸入云端的楼阁上,各路人士谈笑,月亮高悬,皎皎流光之间,一抹阴影错觉般闪过楼上勾栏边,还没等人来得及仔细看,已经消失了。
养息没想到,姑苏暮云居然直接在楼上跳了下去。
美名其曰:路短。
养息觉得,这对修真人士是个好理由。
对于他们来说,路已经不是路了,什么都可以是路。
姑苏暮云带着养息穿梭在灯火之间,热热闹闹的人群烘暖了节日的氛围。
不一会儿,就停留在一间铺子前。
铺子里人很少,只有一个屠夫模样的老大爷和稀疏的客人。
老大爷面前摆着搪瓷碗,放着葱姜蒜等调味品,和一些油盐酱醋,用柴火支起了一口大铁锅,里面的面汤咕噜咕噜的滚起来。
旁边用白纱布盖着面团,虽然看着粗陋无比,却十分干净。
就连老大爷的手上,都套着薄薄的胶套。
“客官,几碗面?”老大爷看到姑苏暮云一副俊朗谪仙的气派,没有谄媚的语气,像对所有的客人一样招呼道。
“两碗,一碗少葱花,多排骨。”姑苏暮云在一个罐子里放上两块足银之后便走了进去。
养息:这面真贵!
往常她和姑苏暮云吃面条顶多才半两银子,这一下吃了四顿的钱。
不过她也了解姑苏暮云,一般不是什么绝顶美食,他是不会带她来这里的。
一时间猫头探出,有了些许期待。
姑苏暮云直接进入了里间,隔着帘子,养息彻底钻出来。
“姑苏,这是什么面?”她疑惑询问,看着老爷子面前的配料也没什么特殊啊。
“排骨面而已。”姑苏暮云回道。
昔日五香斋,如今在这偏僻地方,却依旧能让他记起儿时的味道。
斋主早已离世,现在的店主想必是斋主的后代,只是不知道过了几代。
姑苏暮云还记得那时人对这里的排骨面的评价:唇齿流香,三日不绝,醍醐灌顶,恍若来生。
他刚开始听时还以为是夸张说法,后来偶然一次来到这里,才发现名不虚传。
不一会儿,老板就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上来了。
养息猫眼紧紧盯着面。
排骨炖的软烂,汤色红润清透,葱花被老板换成了鸡毛菜,色香味俱全。
可是她怎么吃啊!
猫嘴巴急切地吸溜吸溜,却只能喝到汤。
那边,姑苏暮云已经张嘴吃了起来,像是没有看到养息的矛盾一般。
一口下去微烫,索然无味。
姑苏暮云嚼蜡般咬完嘴里的面条,看向养息安慰道:“我也吃不出味道。”
猫儿耳朵尖尖一耷拉,莫名有点失落。
姑苏暮云摸了摸猫头以示安慰。
手心中法力柔和而纯净,传入猫儿的丹田之内。
一时间,养息感觉身上暖暖的,那种丹田沉重的感觉仿佛消散,全身经脉一下子轻快通畅起来。
玄色乌光一闪而过,玄猫之体消失不见,化作黑衣少女。
眸色妍丽,笑容灿烂。
养息不顾姑苏暮云给她披上外套的举动,急乎乎下面给自己吃。
一块排骨老肉入口即化,醇香肉汁弥漫在嘴间,再来一口劲道挂面,喝上一口浓郁汤汁,整个人都被暖和了起来。
在此期间,姑苏暮云已经把女子腰上的腰带一束一紧,完成。
月白衣衫套住了养息内里的黑衣。
看着养息极好的胃口,姑苏暮云难得多吃了几口面。
筷子一伸夹给养息几块肉质细腻的排骨。
养息低头:“吧唧吧唧。”
等到面前汤碗一滴不剩后,养息才抬头对姑苏暮云说道:“姑苏真厉害。”
一下子就把她变成人了。
姑苏暮云淡然给养息擦着油嘴,然后拿出饭后水果给她。
养息啃了一口梧桐果,心满意足地和姑苏暮云走出了店里。
老大爷还在低头揉面,一声不吭。
姑苏暮云默默勾住跑来跑去的养息的软手,心里有些后悔把她过早放出来了。
养息一路上,看了杂耍,买了花灯,猜了灯谜,然后才被姑苏暮云拉到城中心。
养息提着小兔子花灯,兔子双眼里面两盏红灯火,肚子里是一颗小小的夜明珠,衬得兔身白白,眼睛红红,十分漂亮。
城中是一棵巨大的红叶树,上面飘散着红色丝带和木牌子。
男男女女在树旁环绕着,有求姻缘的,有结亲的,还有人立下生生世世的约定。
都是情爱之事,月老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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