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章 愿在彼方重逢

    不夜城，抢修场。

    随着众人全力投入，刑天号的动力系统已经被完全清理完成，破损的线路经过修复后勉强可以启动，现在，众人正蚂蚁一般将破碎的飞船外壳搬运到处理地点，将其切割、焊接成临时飞行器的外壳。

    整个抢修场忙得热火朝天，那种激昂的气势人们眼中尚未熄灭的希望之光，将周围的黑暗都冲淡了一些。

    周扬像个小陀螺一样，在工地上到处旋转，虽然喉咙已经痛得每说一个字就像被针扎一样，他依然撤开嗓子大声指挥着。

    不经意地往远方瞟了一眼，那模糊的红线已经清晰可见，奔腾血海正在从各个方向涌来，即将吞没这个世界。

    一时间，周扬竟有些恍神起来，一种莫名的迷茫浮现在心头。

    他们，真的只能离开这个世界吗？可是离开这里，还能去哪里呢？这无边无际的茫茫黑暗之中，还能有他们的栖身之所吗？

    叶暝说，向上飞，可是他们真的能够逃离这个末日的囚笼吗？

    只是一瞬间的恍神，周扬便立刻清醒过来，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将这些想法全都抛之脑后。

    正准备回转身继续指挥，他的目光突然一震，在忙碌的人群中，一个身披兜帽之人正缓缓穿行在人潮之内。

    他的脚步非常平静，就像是在散步一样，来来往往的密集人群川流交错，却没有一个人能碰到他的衣角，甚至是连阻挡他的脚步都做不到。

    他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准确地预判了所有人行进的方向，并在如同乱流一般的人群中规划出了一条不受阻碍的道路。

    更加奇怪的是，众人都像是没有发现这个逆流而上的独特存在，明明如此明显的行为，却没有人驻足回望，那人就像是一个幽灵，只是一闪身就已经进入了其他人的视觉死角之中。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人越过动力装置的抢修场，来到废墟的另外一个地方。

    这里，坠毁着刑天号的另外一个部分，也就是“武器系统”。

    搭载着强横武器系统的刑天号，其战力对标的是高阶九级魂兽，目前虽然大部分武器已经受损严重，但蕴藏于其中，收到最严密保护的武器还没有被冲击波震毁。

    走过庞大的飞船锁片，来人跨入一个半密闭的空间之中，他的眼前是一堵巨大的金属铁门，虽然在冲击下门身几乎扭曲破损，但还是勉强维持着它的功能。

    伸手一挥，一股无形巨力轰出，眼前早已千疮百孔的大门终于抵受不住，轰然飞出。

    走进室内，眼前是一个封闭的金属大箱子，熟练地打开箱子上的密码锁，输入一串数字，咔哒一声，箱子弹开。

    箱子中间，是一枚巨大的弹头。

    这正是不夜城的最强武器，也是留给魂兽的杀手锏，一枚超大当量的核弹头，其威力虽然比不过蜀山掌教当年那一炸，也足以重创九级魂兽。

    凝望着弹头，来人停顿了一下，接着，再次按向核弹头。

    就在他的手将要接触到弹头的刹那，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住手！”

    那人的手僵在空中，他停顿了一下，缓缓直起身子，转过身来。

    周扬手持一把冲击枪，枪口对准那人，目光警觉地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我……”

    那人开口，声音嘶哑干涩。他的手动了一下，周扬立刻抬了抬枪口。

    “别想耍花招，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哈……”那人干笑一声，“看来，你也成长了。”

    周扬疑惑地皱起眉头，那人脱下兜帽，露出下方的脸庞。

    看到那张脸，周扬的目光瞬间陷入呆滞，拿枪的手缓缓垂落。

    此人，正是小钻子。

    就在枪口即将放下的瞬间，周扬眼中精光一闪，再度抬枪指向对方。

    小钻子微微一笑，“不错，比以前冷静多了。”

    “你是……老师？”周扬眯起眼睛。

    “不然呢？”

    “哼，谁知道你是不是肖云飞制作的傀儡。”

    小钻子目光闪烁了一下，低声道，“于现在我的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周扬立刻问道：“是肖云飞胁迫了你吗？他给你植入了什么控制装置，还是……”

    “都不是……”小钻子摇摇头，“我是……自愿的。”

    “你胡扯！”周扬愤怒地向前逼近一步，“你想要干什么，引爆核弹杀死所有人吗？你这还敢说是自愿的吗？你已经被肖云飞控制了！”

    “你不明白，”小钻子平静地道，“你不是脑域进化者，你不懂这种感受。”

    抬起手来，望着自己苍白的皮肤，小钻子喃喃自语道：“在她死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也跟着她一起死了，或者说，我的情感，随着她一起死了，留在世界上面，只不过是一个名为‘理性’的空壳。”

    周扬一脸茫然，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肖云飞他……告诉了我他的全盘计划，我能够分辨出他不是在撒谎，说真的，这一切……很荒诞，也很无奈，但当我真正以绝对的理性去思考的时候，我陡然发现，这竟然是可能性最高的一条路。”

    “你……”周扬的声音颤抖着，“你跟他同流合污了？”

    “同流合污？哈哈！”小钻子的笑声冷了几分，“我恨他，我恨不得亲手宰了他，把他挫骨扬灰！可是……为了最后的生存希望，我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为什么！”周扬猛地将枪甩在地上，大声哭嚎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啊！”

    望着陷入悲痛之中的少年，小钻子伸出手，将他轻轻搂在怀里。

    “有时候啊，我们明知道是必输的战斗，却还要坚持抗争下去。就像队长说的，那一遍又一遍将石头推上山顶的倒霉蛋。”

    抬起头来，带着满脸的泪水，周扬问：

    “我们能赢吗？”

    “我不知道，”小钻子轻声道，“但我希望可以。”

    周扬停止哭泣，他闭上双眼，将头埋进小钻子的臂弯之中。

    “老师，我……好累啊……”

    “睡吧，孩子，与这个世界告别，愿我们都能在更好的彼方重逢……”

    一滴泪水从小钻子的眼角滑落，他伸出手，按在箱中的弹头之上。

    璀璨的光芒自不夜城中心照耀而起，伴随着照亮天际的火焰，将整座城市完全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