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顾锦就回来了。
准确的说,是被扔回来了的。
早上换班的保镖在门口发现了顾锦,他的上衣不见了,满身伤痕被扔在了别墅门口。 保镖立刻把人抬回来,随队一起来的言家惯用的医生第一时间给顾锦做了检查。
是鞭伤,刀伤,甚至还有烙铁的伤,他被邹牧的人抓去,只一个晚上,险些连命都没了。
傅言算看着医生帮他处理伤口,染红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眼眸猩红。
林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看了,医生说了都是皮外伤。”
傅言算捏了捏拳,说:“锦叔这么多年,从来没受过这种折磨。” 林曜叹了口气,说:“这也只能证明,邹牧的势力不容小觑,否则他不敢这样挑衅你。”
傅言算冷声说道:“做禁品生意的,能是什么善茬?”
林曜说道:“你去看看笙笙,她早上看着顾锦被抬进来的,现在一定吓坏了。”
傅言算才终于挪动了脚步,回了主卧。
慕笙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瑟缩着说:“阿言,他流了好多血。” 傅言算点头:“嗯,我知道。”
慕笙眨巴着眼睛看他,良久,磨磨蹭蹭的从被窝里爬出来,钻进了傅言算的怀里。
她微微坐起来,双手捧着傅言算的脸,在他唇上“吧唧”亲了一口。
傅言算一怔:“做什么?”
慕笙又亲了一下,说:“阿言不开心。” 傅言算愣了:“然后呢?”
“然后我在哄你开心。”
她这样说着,唇再次贴过来,覆在他的薄唇上。
她贴着他,轻声说:“阿言,不要不开心。”
傅言算的喉结滚了滚,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那晚的情景仍在眼前,他对她的气息念念不忘,此刻悲痛与愤怒加剧,让他不由自主想要更多。
慕笙的心智仍停在学生时代,大约有些招架不住傅言算的攻势。
她抬手在他胸口轻轻的推他,哼哼着叫他:“阿言……”
傅言算将她抵在床上,欺身而来,抬眼间对上慕笙澄澈的双眸,大而有神,湿漉漉的像个无辜的小鹿。
他无端的想起那晚在昏暗的光下,被他忽视的,一闪而过的空洞绝望的眼神,心中一痛。
傅言算缓慢的起身,躺在了慕笙的身边,深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慕笙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伏在他胸口,问:“怎么了?”
傅言算的手理着她的长发,缓慢而轻柔,他说:“没事,只是在想,要对你好一点。”
慕笙甜丝丝的笑:“你现在对我很好啊。”
傅言算苦笑:“傻丫头,这哪里够?”
慕笙眨眨眼,问:“那还要怎样才算好?”
傅言算将她抱在怀中,吻了她的额头,轻声说:“我想,得先抓你去领结婚证,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住在你喜欢的房子里,我下班回家,你跑过来抱我,撒着娇说你想吃一碗泡面。”
他闭了闭眼,轻声说:“阿笙,过去那些年没做到的,以后我们都要做到。”
他大约看到了往后的生活,轻笑一声,说:“如果可以的话,再生个孩子,生两个吧……”
他这样说着,慕笙在他怀中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傅言算转头看她,问:“怎么了?”
慕笙的眼睛微微睁大,她摇摇头:“不生孩子。”
傅言算一愣:“为什么?”
慕笙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只固执的重复着:“不生孩子,阿言,我不能生孩子。”
傅言算皱眉看她,慕笙不像是平常相处的那副天真的模样,她眼中带着明显的恐惧,眼泪逐渐积蓄着,好像想起了什么悲痛的过往。
傅言算坐起来,问:“阿笙,你想到什么了?嗯?”
慕笙却拒绝了他的触碰,她往床头缩了缩,呢喃着:“不生孩子……我没有孩子,我没有……”
傅言算有点急,慕笙的状态明显不对了,他伸手哦去拉她:“阿笙,好了,没事了,不生孩子,我们不要孩子!”
可慕笙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她抱着头,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惊恐的尖叫着:“啊!孩子!没有孩子!啊!”
她的尖叫声引来了林曜,林曜推门进来,问:“怎么了?笙笙怎么了?”
傅言算控制着慕笙的手,免得她伤到自己,说:“去叫医生!”
林曜匆匆忙忙将医生带上来,慕笙的情况太过突然,又带着自残的倾向,医生只能先给她推了一针镇定剂。
药效发作后,慕笙昏睡在傅言算的怀中,小脸是纸一般的苍白,和刚才那个惊恐尖叫的精神病患者判若两人。
傅言算将她放在床上安顿好,才和林曜走出去。
林曜皱眉问道:“你跟她说孩子的事情了?”
傅言算一怔,看向林曜:“你知道些什么?”
他对慕笙这一次的发作毫无头绪,根本不知道慕笙到底为什么因为“孩子”这码事而失控。
林曜看了他一眼,说:“之前在滨海的时候,有一次她在天上人间被老金算计了,给你打电话你在陪林安书,我去接的人,记得吗?”
傅言算不悦的皱眉:“不用把我不在场说的这么详细。”
林曜看着傅言算不爽的样子,竟觉得有几分开心。
他笑着说:“就那次,我把笙笙带到南桥壹号,她意识不清醒,一直在说胡话,叫你的名字啊什么的。”
“还说了什么?”
林曜顿了顿,说:“她说,傅言算,把孩子还给我。”
傅言算的眉心猛地一跳:“什么意思?什么孩子?”
林曜耸耸肩:“我哪知道?我后来问她,你们俩之间是不是有过一个孩子,我以为你没跟我说实话,可她一口咬定说没有,她没生过孩子。”
傅言算皱眉说道:“她当然没生过孩子,之前在滨海市,我从来都没有跟她……”
他顿了顿,说:“她是个小姑娘,从来没有过男人,怎么可能有孩子?”
林曜点点头:“是啊,所以我信了,她就是意识不清醒在说胡话,但是现在又是因为孩子失控,你觉得是说胡话吗?”
傅言算和林曜都陷入了沉思,这简直是无中生有的一件事,慕笙有过孩子?怎么可能呢?
可如果没有过,她为什么三番两次因为孩子的事情失控?
林曜咳了一声,说:“她不是流落到天上人间过吗?你确定,她在你之前,没有跟别的男人……”
傅言算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废话!”
就算之前有过分开的时候,可费城那一晚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是慕笙的第一个。
林曜揉了揉头发,说:“那就更想不通了。”
他拍了拍傅言算的肩膀,说:“行了,肖寒还等着你布置任务呢,邹牧那边眼巴巴的等着你合作,总不能真的帮他运禁品去东南域吧?”
傅言算长叹了一口气,又回房间查看了一下慕笙,确定她仍在熟睡,才走向书房。
肖寒将资料递上,说道:“总裁,这是邹牧那边发来的,他要将货物从费城走山路车运到码头,再用游轮运到公海,改航线去东南域。”
林曜凑过去看了一遍,说:“这些渠道他自己也走得通,拉我们干什么?”
肖寒说道:“据说因为他去年的动作太频繁,邹氏的制药公司又崛起的太突然,已经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重视,他大概不大敢用自己手下的势力去做。”
傅言算冷笑:“不止这个原因,他想拉言家下水,这一行进去了就别想轻易洗干净出来。”
肖寒担忧的问:“那我们怎么办?”
傅言算轻笑:“他的人负责车运,我们负责游轮,按他的意思,安排一艘游轮给他用。”
傅言算看向林曜,说:“去调罪域的人在东南域的海域埋伏着,等轮船一到就扣下,货物上缴,你的人不要吞掉。”
林曜点头:“我知道,这点事我还是能琢磨明白的。”
他接手罪域之后,已经在尽力洗白了,这个时候可不想占这种便宜。
傅言算又说:“肖寒去调一队人上游轮跟他们一起押送,再调一队人跟他们一起走山路运货,行动路线摸清楚。”
“是。”肖寒立刻就去办了。
第二天早上,顾锦终于苏醒。
他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起来,看着自己满身的纱布绷带,又看着这个房间,就知道自己获救了。
他扶着墙走出卧室,却没成想跟慕笙打了个照面。
顾锦愣了一下,他着实没想到慕笙也在这里,而且在他对慕笙做过那样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
慕笙也愣了,反应过来之后,歪了歪头,问:“你疼吗?”
顾锦一怔:“你说什么?”
慕笙眨着漂亮的眼睛,问:“你疼吗?昨天你流了好多血。”
顾锦张了张嘴,却没由来的点头,说:“嗯,疼。”
慕笙走到他身边,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说:“那我扶你走,你别害怕。”
慕笙扶着他下楼,耐心的说:“你要快点好起来。”
顾锦有些好奇,问:“为什么要快点好起来?”
慕笙忧心忡忡的说:“因为阿言很难过。”
顾锦的脚步一顿,又听慕笙说:“你流了好多血,阿言很难过,你快点好起来,他就不会难过了。”
两人边说边下楼,走到客厅,顾锦一抬眼,看见傅言算正在处理工作。
傅言算立刻起身,问:“锦叔好点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过来。”
顾锦细细的打量着傅言算,只觉得心疼。
他一手教导养大的如亲生儿子一般的男人,眼下是明显的乌青,眸中带着红血丝,大约几天没睡好了。
他摇摇头:“没有不舒服了。”
傅言算说:“那就吃早饭吧,吃点东西。”
他对慕笙招手:“阿笙,过来。”
慕笙看了看傅言算,又看了看顾锦,说:“阿言,我得扶着他。”
傅言算一愣,询问的眼神看向顾锦,顾锦扯着嘴角笑了笑,说:“我老了,确实需要人扶一扶。”
几人往餐厅走去,落了座,慕笙又想起身去倒水,来来回回的走着。
顾锦看着她的身影,问:“她……是真的……”
傅言算点点头:“嗯,精神有些问题,医生目前也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法,就先这样哄着她。”
顾锦叹了口气,说:“怪我,是我的错。”
傅言算摇摇头,安慰道:“锦叔,不是你的错,是邹牧的错,我会解决的。”
顾锦问:“你有什么打算?”
傅言算看着慕笙小跑过来的身影,说:“等邹牧这件事解决了,我想带她回滨海去住一段时间,那里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也许对病情会有帮助。”
顾锦点点头:“也好,言家的生意也无需你在这边日日死盯着,家里还有言随帮你处理。”
傅言算将慕笙拉到身边坐好,给她布了菜,说:“吃饭了,别乱跑。”
傅言算发了话,慕笙就规规矩矩的坐着吃东西。
傅言算给她夹什么,慕笙就吃什么,竟一点都不挑。
顾锦笑着说:“有时候也看不出她有问题。”
傅言算苦笑了一下:“那是您还没机会看到她失控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说:“阿笙她吃过太多苦,比起现在这样,我倒宁愿她恨我。”
慕笙适时的抬头,将盘子里的煎蛋切了一半递到傅言算的嘴边,说:“阿言,给你吃。”
傅言算低头去咬了一口,慕笙笑的眉眼弯弯,说:“我不恨你。”
傅言算一怔:“你说什么?”
慕笙笑眯眯的答:“我喜欢你,你知道的。”
傅言算的眼眶有些酸,他抬手摸了摸慕笙的发心,说:“嗯,我知道。”
即便是神志不清的事情哄他的话,他也听得很开心。
这些天,几人一直住在这栋别墅,肖寒已经从言家调了不少人过来,也跟上面打过招呼,免得到时候被邹牧反咬一口。
有言家这样的大家族愿意配合调查和整顿邹牧这样的人和公事,上面简直是求之不得。
傅言算和邹牧签了协议,邹牧便开始着手调货。
除却他手里的,还有他的制药公司生产的,大批量的针剂撞向从流水线中生产出来,准备投入使用。
傅言算提出去他的制药公司和工厂参观,被邹牧拒绝了。
那大约是他的秘密巢穴,才不会轻易放不信任的人进去。
生产时间大约要三天,这三天傅言算这边只能耐心的等着。
肖寒的人混进了车队里,准备一起押送货物,在装车的时候趁机掀开盖子看了一眼,还给傅言算这边发了照片。
是一个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箱子里竟是成堆的竹筷!
可传消息的人说,竹筷是空心的,迷你的针剂就藏在竹筷里面,再在箱子里填上泡沫和干草,这就成了一个运送生活用品的车队。
廉价加工厂将东西运往海外销售,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林曜看着照片上的竹筷,轻声说:“真是小看了他,这果真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怪不得上面的人查了那么多次,没有一次抓到证据。”
傅言算冷声说道:“他连假死脱身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主意是他想象不到的?”
林曜感叹着说:“这样的人要是堂堂正正的做生意,你们言家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傅言算也不恼,竟笑了一下:“言家是几代人沉淀下来的财富和人脉,他是投机取巧获得的暴利,没得比。”
林曜看了一眼照片,说:“现在只装了两辆车,还有三辆车要装,我们还没摸到他的工厂在哪里,你打算怎么办?”
傅言算笑了笑:“本来也没指望底下的人能找到工厂所在。”
林曜一愣:“你要亲自去?”
傅言算点头:“去看看,那个生产这种脏东西的工厂,到底在哪里!”
林曜拉住他:“傅言算,要是被邹牧的人发现了,就是死路一条!”
傅言算瞥了他一眼:“我知道,所以才计划了这么久。”
林曜又说:“傅言算!你要是死了,笙笙怎么办?”
傅言算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林曜咂咂嘴:“我也想,但是……凶多吉少啊!”
傅言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可总要查到老巢,否则扣下他这批货物也是治标不治本,总会有源源不断的货运到世界各地那些混乱不堪的地方,也许下一个伤害的,就是另一个人的母亲。”
他深呼吸了一口,说:“林曜,我必须要去,这是我在母亲墓前发过的誓,害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林曜知道就算自己说再多也没有意义,傅言算决定的事情,向来没人能改变。
他看着傅言算从抽屉里拿出手枪,装好弹夹,换了一身轻便的黑衣,起身走出书房。
傅言算打开门,脚步猛地停下。
慕笙穿着纯白无瑕的睡衣,站在门口,睁着漂亮的如小鹿般的眼睛看着他。
她轻声问:“阿言,你要去找爸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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