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听见前半段话。</p>
众人都松了口气。</p>
可后面的话以说出来,大家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p>
一百廷仗?还要在菜市口当众执行。</p>
这不摆明了要打李承乾这个太子的脸吗?</p>
“陛下。”</p>
“太子殿下做出此事。”</p>
“完全是为了我等着想。”</p>
房玄龄当先开口道:“不必如此了吧?”</p>
“是啊陛下。”</p>
李勣也跟着接过话茬:“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代表的是我大唐的脸面。”</p>
“即便犯下大错也罪不至此呀。”</p>
“当众杖刑太子,这纵观古今也无前例呀。”</p>
那一棍子下去,李承乾的脸可就都没有了。</p>
即使以后他还是太子,可他又有何颜面驱使百官?</p>
有了这两人带头。</p>
刚才求着李世民收回成命的一行人,再次恳请李世民放过李承乾。</p>
不过这一次。</p>
长孙无忌却没有说话。</p>
他看着李承乾,眼神中尽是模棱两可的意味。</p>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p>
“这话是他刚才自己说出来的。”</p>
李世民双眉紧锁,语气不善道:“所以这件事,无需争论。”</p>
“高至行!”</p>
“臣在!”</p>
“执行朕的命令!”</p>
高至行没有半分迟疑,拱手道:“是!”</p>
待到李承乾走后,李世民满眼疲惫的挥了挥手:“今日就到这吧,散朝!”</p>
“无忌,你留下。”</p>
“是,陛下。”</p>
实际上,长孙无忌压根就没动。</p>
如果李世民不叫他,他其实也会主动留下来的。</p>
时间不长。</p>
偌大的太极殿内,就只剩下了李世民,长孙无忌两个人。</p>
李世民幽幽的说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p>
“臣并无话要对陛下说。”</p>
长孙无忌慢悠悠道:“想来,应该是陛下有话要对臣说吧?”</p>
“呵呵。”</p>
“还是你了解我啊。”</p>
李世民跨步走向高台。</p>
然而。</p>
还没等走上高台,突然脚下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p>
长孙无忌被吓了一跳,连忙走过来将李世民扶起。</p>
李世民自嘲一笑:“老了,的确是老了,走几步路都能摔跟头。”</p>
长孙无忌嘴唇蠕动,欲言又止。</p>
“行了。”</p>
“我留你下来,就是要你说真心话的。”</p>
“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p>
李世民缓缓坐在台阶上:“现在没有陛下,没有宰相,只有李世民与你长孙无忌。”</p>
这话也就意味着。</p>
现在他们俩是以朋友以兄弟在相处,而不是君臣。</p>
长孙无忌低低的笑了声。</p>
“我只是希望陛下不要太过忧虑。”</p>
长孙无忌缓缓抬头看向李世民:“而且,您当初的选择也没有错。”</p>
“即便再来一千次一万次,臣还是会死谏陛下,图谋上位。”</p>
他口中的选择,无非是玄武门之变。</p>
这其实一直都是李世民的心结。</p>
即便到了今日,他心中也仍旧存有一丝后悔之意。</p>
“可是我为我的子孙后代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啊。”</p>
“青雀走上了我那条老路,恪儿也走过去了,现在就连祐儿也开始了。”</p>
李世民摇摇头,苦涩的笑了:“真是不知道我百年之后,真还会有多少子孙会像今天一样斗的你死我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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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孙自有儿孙福。”</p>
长孙无忌慢悠悠的说道:“陛下想那么多干嘛呢?”</p>
“我只知道是陛下浴血沙场抵御了蛮族的进攻。”</p>
“我只知道是陛下亲临战场解决了北方数百余年的动荡。”</p>
“我只知道没有陛下,就没有大唐的今天。”</p>
长孙无忌看着李世民道:“的确,陛下是犯了错,但这也是为了天下着想。”</p>
“可如果以后,还有人打着这个旗号站出来呢?”</p>
李世民看着长孙无忌道:“如果还有人站出来祸乱皇族,该怎么办?”</p>
“那些事是后代们的选择与陛下无关。”</p>
“所以陛下根本就没有必要把这些事归咎在自己身上。”</p>
长孙无忌道:“再者,您以为,我等今时今日力保乾儿,是因他是您的嫡长子?”</p>
李世民怔怔的望着他:“难道不是?”</p>
“呵呵。”</p>
“陛下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p>
长孙无忌笑着道:“您不妨仔细想想,您的这几个儿子,谁能比得过乾儿?”</p>
“青雀?他的文采是好,但乾儿比他也不差什么吧?”</p>
“蜀王?他的确很像您年轻的时候,但仅仅是拥有您的才智。”</p>
“至于您的魄力与胸襟,您可是一点都没落下,全都给了乾儿。”</p>
“燕王那就更不用说,以他现在的功绩而言,都没有与乾儿比的资格。”</p>
长孙无忌道:“更重要的,是青雀,蜀王,燕王,他们三人的想法都太过幼稚了。”</p>
“他们所展望的永远都是眼前的这一点点,从来不会想几百年,几千年以后的未来。”</p>
“我们这些人。”</p>
“的确有自私自利的想法。”</p>
“但我们的自私自利也得要建立在太平盛世的基础上。”</p>
“乾儿可能无法成为万古无一的帝王,但绝对会让这天下变得更好。”</p>
“至于您的儿子们,您也无需担心。”</p>
“乾儿什么都会做,但他手上一定不会染上自己兄弟的血。”</p>
长孙无忌的一番话,可谓正中李世民的心结。</p>
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儿子也像自己一样,闹出同胞相残的惨剧。</p>
李世民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沉默良久。</p>
半晌。</p>
李世民忽而笑了。</p>
“哈哈。”</p>
“或许正如你说的一样。”</p>
“这小子,没别的好,只有这一点,最让我欣赏。”</p>
李世民慢悠悠的说道:“纵使这些人对他耍出无尽的阴谋诡计,可他还是能镇定自若,坦然处之。”</p>
“那当然。”</p>
“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外甥。”</p>
长孙无忌得意一笑,道:“而且您难道不觉得,现在这小子越来越像,另一个您么?”</p>
“另一个我?”</p>
李世民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长孙无忌。</p>
“是啊。”</p>
长孙无忌别有所指的说:“一个完美的你。”</p>
“完美的我。”</p>
李世民眯起眼睛。</p>
他这辈子,有什么是不完美的呢?</p>
或许也就只有这个身世了。</p>
如果他是嫡长子的话,那就一切都完美了。</p>
他无需发动玄武门之变,更无需去与兄弟争斗。</p>
想来,那样的话,他也会像今天的李承乾一样,百般包容这些个弟弟的胡作非为。</p>
“哈哈哈。”</p>
李世民仰面笑道:“说得好,说得对。”</p>
“走!”</p>
李世民抓着长孙无忌的胳膊站起身道:“咱们一起去看看那小子去吧。”</p>
“瞧瞧他,今日是落魄,还是因此而让万民归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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