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汀年和卫初筠一道参加的婚宴是两人原先在凤来书院的同窗,后来断过一段时间联系,还是卫初筠来了北峰城又联系上的。
新郎新娘门当户对,俱是北地高门,男才女貌两情相悦,这桩婚事就搞的很是热闹,也很有排场,不提其他有头脸的宾客,沈汀年和卫初筠一出现,消息传开后,更多的人跑来凑热闹了,甭管有没有邀请,总不会把客人拦在门外。
迎亲队浩浩荡荡,红妆十里绵延,沿着主街而行时,两旁的屋舍都挂了红灯笼,这份喜庆是真的渲染的淋漓尽致,满城铺红。
“听他们说,每一户挂红灯的都可以领一两银子,靠主街的能拿五两……”
“琮王府怎么没挂?”
“哈,我倒是想,大哥不同意。”
琮王不喜奢华,稍微铺张浪费都是不高兴的。
卫初筠喜欢热闹,拉着沈汀年站在游廊处,看那边被拦在花墙外的迎亲队,新郎已经作了四五首催妆诗,还被要求当众舞剑,最后因为衣裳过分庄重束缚手脚,让家中小辈代为舞剑。
好歹封红给的多,没刁难太久就放进去了。
等一行人再过来的时候,新郎是抱着新娘的,离得近了,隐约还听见新娘同新郎拌嘴,说他没有规矩,跟抢人一样。
新郎一脸傻笑,还知道回嘴,自己的新娘怎么让旁人背,就该他抱的。
眼瞧着新娘手都伸出来揪新郎耳朵了,喜婆丫头们赶紧上前,推着两人走,囔囔着‘上花轿啦,新娘子上花轿咯’
沈汀年有一瞬恍惚,“你出嫁的时候也是这样热闹……”
卫初筠自然也记得,可看着神色有些怔忪的沈汀年,她笑容微顿,“怎么了?刚还好好的呢?”
“没什么,就是时间过得好快。”
卫初筠觉察到什么,笑着去牵她的手,“我们去吃酒,今天的席面保管是北峰城最好的……有些菜在府里都吃不到呢。”
哪里是吃不到,是琮王下了命令,为了她的身子,所有忌口的食材都不能出现。
两人到底没能好好吃一顿,才入座就有人巴巴的凑上来讨好,沈汀年不胜其烦,也不好发作,主家办喜事,客人都是带着笑,顾忌着有些情谊的同窗,卫初筠也忍了忍。
待到席散,濮阳绪来接人的时候,沈汀年和卫初筠手挽手也正出来了。
卫初筠不高兴的数落那些人没脸没皮,她夹个菜都要夸一句,听得人倒胃口,沈汀年心思不知道飞哪去了,下台阶没注意,身形不稳的趔趄了一下。
濮阳绪一下马就正好看见了,想也没想,上前便把她拦腰抱起。
卫初筠:“……”
也有些惊讶的沈汀年一时怔得都忘记身后还有个卫初筠呢,就搂着濮阳绪的脖子,温温柔柔的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濮阳绪也不多说,抱着人就走,“脚疼吗?”
沈汀年刚想摇头,然后想了想,总要让他多补偿补偿自己,便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先去医馆——”
“倒也不用。”
濮阳绪顿步。
沈汀年反应过来,脑袋埋在他脖颈处,轻声的撒娇:“但是还有些疼,就一点点,不能自己走路了。”
“……”
濮阳绪低头瞧着她耳朵都红了,轻笑了一声,沈汀年自己也没忍住笑,但是不想叫他看见,脸躲着,嘴角弯着。
呆在原地的卫初筠不开心了。
这份不开心在晚上见到琮王之后,就肃着脸不理他。
琮王进屋时,流水般的晚膳正在上桌,他原本也没有多想,以为是自己回来晚了的缘故。
等他换了一身衣服过来问她怎么不上桌吃饭,卫初筠哼了一声:“不吃了,饱着呢。”
“又吃糖吃多了?”琮王抬了抬手,既是他一个人吃,也吃不了太多,传膳的布菜的都齐齐退出去了。
卫初筠语塞。
然后气的脸都鼓起来了,她站起来,转头就往内室去,琮王不明所以,在先吃饭还是先去瞧瞧她之间犹豫了一瞬,脚不听使唤的转到了内室。
一进去就被迎面丢来的糖糕砸到,然后是各色糖纸包着的糖果,都是她藏着没吃的,这一生气竟全都找出来丢了。
见他进来了,卫初筠边丢糖砸他,边叭叭的骂他,也不算是骂,就是不高兴的数落。
“以前一两个月见不着,现在三五日的见不着……”
“得闲了也不晓得带我出去玩。”
“我巴巴的去军营找你,你还斥责我……”
“从来不会来接我,人家殿下再忙都晓得去接人。”
“又凶又没有情趣,走开……”
“唔唔——”
琮王听不下去了,猝不及防的掠近,堵住了她说个不停的小嘴。
天气热卫初筠身上只有薄薄两层衣衫不禁他的力道拉扯就碎了,没了遮拦之后,她羞的只会紧紧的贴着他,企图用他的身体遮?羞,殊不知是羊入虎口,遂了虎狼之心。
琮王目色沉沉,动了些情绪。
许是少年成名就是战功赫赫,杀名在外,所以没人敢在他跟前开玩笑,既敬他,又怕他,倒也忘了他还未到而立之年,也是血气方刚。
旁人不同他说那些男?女之事,他自己也没有机会去涉猎,久而久之,他确实十分的不懂……卫初筠说他没情趣,委实没有冤枉人。
可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就叫人羞恼了。
琮王一上头就捉着人欺负了一晚上。
到了三更,还在要水。
守夜的小徐姑娘心想自家小姐怕是又要几日不肯见人了。
第二日一早,琮王起了身,看着缩成一团熟睡的卫初筠,眸色温柔,随手抚着她脸颊,恋恋不舍。
但等到在议事厅见到濮阳绪,琮王若有所思。
公事议完,时间也不早了,琮王喊住要走的濮阳绪,“许久没有练手了,去演武场。”
这大太阳晒得,濮阳绪等走到演武场才从京城邸报的琐事中醒神,他抬眼扫了一圈,“算了吧,这天热的——喂,你来真的!”
他话没说完,琮王转着趁手的实木棒就打过来了。
这哪里是练手,分明是想要揍他!
外头盛传昱王英武神勇,若见到他被琮王追着打,大抵这名头就保不住了。
继康安帝病重的消息传扬开后,京城又传来:皇上下旨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这种命令岂能随意就下?要知道许多关押的罪犯都是作恶多端罪有应得之辈,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轻易下这种旨意。
广而告之的诏令上关于大赦的范围竟然涵盖了许多十恶不赦之人,连北荻的战犯克库汝都在其列。
克库汝是濮阳绪以身犯险追到天山才抓住的,也是因为他,北荻才会迅速求和,并派遣使臣来议和。
一时间,到处都是关于天子昏庸德不配位的言论。
数不清的士子们开始口诛笔伐当今世道,越来越多的人真正感觉到,朝廷是真的失去民心了!
那些寒窗苦读为了日后能匡扶明君造福百姓的士子都不愿意效力,都失去了信心,大周何谈未来?
濮阳绪和琮王都明白,京城局势比他们想象的还有恶劣,躲是躲不过了,总要人去处理。
这日晚上,沈汀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一直动来动去,濮阳绪也无法安睡,他忽然捞着她的腰,箍在怀里,带着睡意问她:“怎么了?”
“你会回京吗?”
濮阳绪低哑的嗯了一声,没什么思考的回她:“快了。”
虽然在知道大赦天下的邸报时,沈汀年就猜到了,但是亲耳听到他要回京,还是莫名的失落。
人总是由奢入俭难,独占他的日子太好了,有时候好到她心生不安。
而他回了京,一切又生变数。
濮阳绪说要回京,自然是不容拖延,可真等要启程的时候却出了问题。
“真的?陈大夫诊过了?”
沈汀年点了点头,“陈大夫还没出府,现在应该还在给卫初筠请脉。”
濮阳绪仍处在惊愕之中,盯着她肚子好半天没回神。
难不成那些避子的法子都是骗人的……怎么这个当口,有了身孕。
沈汀年好似才发现他神情不对,“你……你竟不高兴吗?”
一年前那个因为她不肯生孩子发酒疯的人呢?
“高……高兴啊。”濮阳绪坐下来,握住她的手,眸光闪动,心中一时情绪复杂,最后才慢慢的溢出来喜悦。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他转首又看见屋里收整的行礼,渐渐冷静,“来人,传陈大夫过来。”
“等等,再去城里医馆请两位大夫来……”
一个陈大夫他还不放心,哪怕他知之甚少,也晓得女子怀孕前期是不宜奔波动弹的。
不多时,得了消息的卫初筠来了,陈大夫背着药箱也是脚步匆匆。
“脉象流利,如珠滚玉盘之状,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只月份尚小,宜居家安养……”
“忌口的单子老夫这有现成的。”
果不其然,无论濮阳绪问什么,大夫都应答如流,胎象很稳,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月份小,要在府里安胎,最好是这三个月都不出门。
送走大夫之后,卫初筠也没有逗留多久就走了,她是从琮王那得了口风的,知道濮阳绪不日要回京,如今沈汀年有了身孕,自然是不能随行了。
“不要乱动。”见沈汀年要起来,濮阳绪一个健步上前,把她抱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到内室,像放贵重物品一样轻轻的放在床榻上。
沈汀年搂着他的脖子,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四目相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濮阳绪揉了揉她的脑袋,再低头抵着她额头,鼻尖相触,低声道,“等我,等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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