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三楼,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变得寂静。
温若颜怒气上涌,看着郑元凯的双目怒睁。
他刚才对李修乾所说的话,分明就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不管李修乾在外人的印象中如何,但始终都是温若颜的父亲,如今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人羞辱。
终究是有些愤怒和委屈。
可是,正在她要说话,驳斥郑元凯的时候。
却见李修乾伸出手掌,将案板上的白子一一抚去,声音淡然,“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态,年老体衰,精力每况愈下,这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本来就是一介普通人,这有什么可惜的。”
“若是能在余下的光阴里,继续畅游在前人所述写的经义之中,体会前人思想之浩瀚,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相比较凡俗里,终日为一日三餐奔波的那些人,修乾……无疑要好上太多。”
“况且,我所见大天地,皆有各自风采,百年光阴,便能见识到此片天地浩瀚,领悟万物玄妙,对于我而言,已经足够!”
“呵呵,李长老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也没变。”郑元凯一脸的讥讽淡笑,他指着郑元凯,又顺着窗户,指向了外界。
突然,他指尖凝聚出一抹光华,飞速落向外界的青翠山木之上,“砰”的一声,山木爆碎。
他又屈指轻弹,一旦绿色光华再次出现,原本爆碎的草木原地,一抹新绿徐徐出现,向阳而生。 不一会儿,一株比原来那株苍翠古木,更加翠绿的树木生长而出,生机勃勃。
做完这些,他又看向李修乾。
“李长老,看和做,终究是不一样的,古人都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在这典籍阁研读经义别说连五十年都没有,就算给你一百年!”
“若是自身不能踏进这条路,你所看的,终究也只能停在视野里,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徒劳无功罢了!”郑元凯双眼漠然!
“是吗?我并不这样认为。”李修乾淡然说道。 “获得力量之前,首先要学会畏惧力量,你方才心念一动,草木因你而死,又因你而生,它们不会在你的生命中留下任何印记,但你却主宰了它们的生命。”
“修行,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天地见我,即我见天地,万物尊我,我也要尊万物。”李修乾摇了摇头,“只是这些,你终究是不懂了。”
“李长老又在夸夸奇谈?”郑元凯将自己这边的茶水喝完,眼睛里的讥讽,却是越来越多。
李修乾闭上眼睛,“你和我争执许久,并非因为修行和不修行之争,而是一直想要站在高处,对我贬低斥责。”
“在先有的观念下,我说什么,你都会认为是无稽之谈。” “既然如此,你我都说服不了对方,今日棋局也已定,修乾输了,还请郑长老回去吧。”
说着,李修乾直接站起身,已经断了再继续与大长老讨论的心思。
他这是要送客。
“哼!”郑元凯目光露出不善,又打量了我和温若颜一眼。
嘴角忽然微笑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李长老,其实我一直都非常疑惑一点,传闻天师府的龙虎丹,洗精伐髓,甚至可以点石成精!就算是一块顽石,也能变成一头山魂!”
“但是为什么,却对于你而言,毫无作用?”
“唉!你整日在这典籍阁的三楼,看这些所谓的经义,又看懂了什么?”
“对了,说到这里,我最近忽然有一个想法,本来是想给道主提的,但今日既然来到了这里,所幸也一并给你说了。”
说着,他看向温若颜。
“我看若颜年纪也到了,正巧,天炎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年纪也差不多,要不,我们就此为两人定下婚礼如何?”
郑元凯的声音落下之后,温若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忽然跳出来,大声反对道:“我不同意!”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你害羞,这件事情,相信李长老也没有什么决断力,就让我与道主说去吧。”
郑元凯根本没有听取温若颜的意见,直接下了决定。
“你…你就算找我母亲也没什么用的,我都说了,我不会同意的!让我嫁给沈天炎,做梦去吧!”温若颜的反对有些强烈。
“当初在万魂渊,我遇到危险,他连帮都不帮我,嫁给这种人,哼!你也想得出来?”
身为道主的女儿,温若颜平常时候,可以尊称郑元凯一声大长老,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她却是半点面子也不给。
“太一道弟子的婚姻之事,向来不是自己做主,再说,天炎身具大日金焰的天赋,与温家喜结连理,也是大喜事。”
“身为太一道的大长老,我相信,如今的道主,肯定有所选择的。”
“毕竟,道主也算是过来人了,总不能真让以前的悲剧再次发生?”
“万一若颜再和以前的道主一样,找了个凡人,或者是境界低微的人做丈夫,那三十年五十年过后,又要重蹈覆辙!”
“一个华发皮头,容颜苍老,一个依旧青春貌美。”
“两人站在一起,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父女。”
“你说对吧,李长老。”
郑元凯看向李修乾,他的言语表情非常明显,就是在讽刺李修乾。
温若颜气的攥紧手掌,指节被捏的发白,可当她看见一旁无动于衷的李修乾时,只感觉心里面一股无名怒火升起。
“你就没一点儿生气的!”
她急的大吼。
然而李修乾还不表态。
而一旁郑元凯见此,冷漠一笑,不再管温若颜的情绪,直接离开。
温若颜赶紧顺着三楼看去,发现郑元凯真的是往太一道的主峰走去,那里正是她母亲居住的地方。
一看到这里,温若颜一脸的怨愤。
“李修乾,你什么意思?你一连一句拒绝都不会说吗?我到底还是不是你女儿!”
“你就这么怕郑元凯!”
温若颜急的脸色发白,按照她所想,母亲极有可能会同意这件婚事,因为父母的悲剧就在眼前。
而沈天炎在母亲眼里,更是知根知底……
一想到这里,她就在此看向李修乾,“你连句话都不帮我说,一辈子都这样软弱!”
“你…你……”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你,最后更是急的直接跑出去,“我自己去找母亲!”
……
眼看着温若颜焦急的跑远,而一旁,李修乾还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一脸的平静。
我待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离开,毕竟现在的气氛,可是非常尴尬。
而就在此刻,我正准备找借口离开的时候,却见李修乾的眼神,已经落在了我的身上。
“你是张三生?”
“是。”我点了点头。
对方也没再说什么,不过接下来他的动作却让我非常奇怪。
他先是看着期盼,然后将刚刚才抚去的白子,又一一的放回原位。
很快,刚才我们进来时看到的棋局,再次出现在棋盘上。
做完这些,李修乾嘴角挂起了一抹笑容,“若颜这孩子,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沉不住气。”
“她的婚事,阿柳怎么会轻易答应?”
说着,这位浑身没有一丁点气机波动的男人,一手执黑,另一手执白,眼花缭乱的在棋盘上落子。
速度极快!
我看得心里震惊,而这时候,这个男人还在继续说着其它的话。
“若颜的身份,你应该知道了吧?”
“啊?”我下意识的疑惑,转而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当即点了点头。
“这个孩子……”
这时候让我意外的是,李修乾的嘴角上扬,悄悄的摇了摇头。
“唯一让我意外的是,郑元凯应该清楚这其中的纠葛。”
“他哪来的勇气?觉得温柳会同意?”
他似乎在自问自答。
而下一刻,双手落子的速度已经减缓,到最后更是彻底停止。
刹那间,棋盘上的真正胜负,已经分明。
白子如长龙,于棋盘上蜿蜒起伏,却有气吞山河之势。
“胜负轮转,只在我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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