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满月的身影在齐颜身后响起。
齐颜转头看她。
“早饭准备好了,吃饭吗?”满月问道。 齐颜轻轻点了点头,说:“今天吃完饭,去书局看看。”
“今天吗?”满月说着,看了看天,早上起来到现在,天空一直阴测测的,看样子要下雨。
齐颜也不由看看天色:“反正没现在没下雨,要是下了雨,我们就住在书局。”
“恩。”满月点着头,转身就要去帮齐颜去准备马车。
“准备出门?”这时候便欧阳大夫走了过来。 齐颜说:“在家里闷得慌。”
“我也一起吧。”欧阳大夫说道,“正好,我也买几本书打发打发时间。”
“好啊。”齐颜颔首。
“去哪里?”就在这时候,洛十二来凌春院了,她看看齐颜,看看欧阳大夫。
“我跟欧阳大夫商量一起去书局。” “算我一个。”洛十二举举手。
“那让满月准备大一点的马车。”齐颜说。
小满月准备了比平时要大一些的马车,几个人都在里面,也不觉得挤。
齐颜有孕在身,坐在最里面,其他三个人坐在她身边。
路上,车里的人说话,欧阳大夫大夫有些心事,表情恹恹的,洛十二单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什么。齐颜也微微低着头,没开口。 满月左右看看,又看看……
小丫鬟觉得无力有些沉闷了,拿起车里的果盘,递过去一个:“少夫人,吃点吗?”
齐颜摇摇头:“你吃吧。”
满月又转向一旁的欧阳大夫。
欧阳大夫笑了笑,从里面拿了一颗小树莓:“谢谢。” 满月又把果盘递给洛十二,洛十二没客气,提了一串葡萄,靠着车壁,一个接着一个吃。
“还不错。”洛十二吃了几个之后,眼睛眨了眨眼,低头看向满月手里的果盘。
“这个季节,葡萄还这么新鲜……”说着,洛十二又拿了一串儿。
满月终于找到了话题似得,说道:“这是公子特意帮少夫人准备的,听说怀着孕,多吃水果能让孩子水灵,所以公子就找来了各种水果。”
不管是时令的还是不是时令的,只要谢傅奕想要,总能寻来。
“葡萄还好。”满月说道,“公子昨天给少夫人送来的芒果才珍贵呢,说是御赐的呢。”
“齐颜,你真是好口福啊……”洛十二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说,“我就没这个口福了啊……”
“有的,有的!”满月说,“昨天你没在,少夫人让我帮你留了一个呢。”
“真的?”洛十二惊喜地看着齐颜。
齐颜道:“稀罕的东西,想着你应该喜欢。”
“够义气!”洛十二抬手轻轻锤了捶肩膀。
齐颜笑了笑。
“你昨天没在府里?”这时候欧阳大夫开口了,像是随口问了一句。
洛十二摊摊手:“还是不是老张的事情。”
她话音落下,欧阳大夫的神情微微一变。
“他……”欧阳大夫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抿住了嘴唇。
齐颜看了一眼欧阳大夫,顺着他的话问道:“张神医怎么样了?”
说起来,距离上次她跟张神医谈话,已经差不多过去快十天了,当时,张神医跟她说给他十天时间,他自己会解决眼下的问题。
“他啊……”洛十二长长叹了口气,拉回齐颜的神志,只见她耸耸肩,“他中毒了。”
“什么?!”欧阳大夫倏然停住了身体。
洛十二道:“中毒了,他中毒了。”
“他……”欧阳大夫道,“没事吧?”
“人现在是没事了。”洛十二说,“昨天,我跟老大,老蒋,还有长风,一起帮他逼毒来的。”
“谢傅奕也在?”齐颜问。
洛十二点点头,继续说:“老张中的毒有些麻烦,最快的法子就是用内力把毒药逼出来。所以,我们几个轮流,帮他逼毒来着。”
“谢傅奕……”齐颜道,“谢傅奕不是有伤在身吗?”
“是啊。”洛十二道,“但是,他是我们里面内力最霸道的!要想彻底逼出老张身体里的毒,就要用这种霸道的纯阳内力。”
“傅奕,有没有事?”齐颜不仅问道。
“呃……”洛十二抓了抓后脑勺,“老张说,怎么也要好好休养个半年以上。”
“傅奕者这两天天没去凌春院,是因为这件事吧?”齐颜又问。
“是啊。”洛十二道,“现在,老大还在老张那边休息呢。”
说着,洛十二长长叹了口,摇头叹息:“今年,我们鹤隐卫走背运,不是这个出事,就是哪个出事……”
“还有谁出事了?”满月插了一嘴。
“长风……”洛十二道,“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跟陶姑娘闹别扭呢,每天都跟被抽了三魂七魄的。”
齐颜:“……”
“哦,还有老刘。”洛十二说道,“最近喜欢了一个富家千金,那个富家千金不喜欢他……”
“对了!还有老蒋,他是被一个富家千金看上了,他不喜欢人家。”洛十二摇着头,笑着说道,“最惨的还是远洋……唉……”
“任远洋?”
洛十二说的一大堆鹤唳卫了,齐颜就认识这一个,“是大理寺的那个任少卿?”
“对!”
“他怎么了?”
“哦,被一个小国舅看上了。”
“啊?”满月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洛十二道:“国舅爷,就是谢家的那个公子。”
满月眨眨眼:“他,是男的吧?”
“是啊。”
“任少卿也是男的吧?”满月道,“男的怎么能喜欢男的呢?”
话音落下,马车中一片死局。
满月这时候才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儿,洛十二用一种很复杂的表情看着她,欧阳大夫重重低着头。
“……”
满月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心虚的很,明明大家什么都没说,她却隐隐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少夫人?”满月几乎是求助地看向齐颜。
齐颜微微叹口气,说道:“我很喜欢谢傅奕……”
“唉?”满月眨眨眼,不明白少夫人忽然说这个做什么。
“如果,明天谢傅奕变成女人了,我还是喜欢他。”齐颜顿了顿,“我这辈子想共度一生的人,还是他。”
满月稍稍瞪大了眼睛,小丫鬟从来不是蠢笨之人,立马就明白了齐颜话里的意思。
“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满月抓了抓后脑勺,吐了吐舌头,说道,“我只是觉得……要是任少卿跟那个国舅爷真心相爱,我也会祝福他们的!”
洛十二笑了笑,拍了小满月的肩膀:“你这小丫头,我喜欢!”
满月红着脸,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齐颜目光落在一旁的欧阳大夫的身上,又不动声色地移开,又冲满月说道:“你现在还小,感情的事还懵懂,等将来,若是你真的发自真心,源于灵魂地爱上一个人,你想跟他共度一生……到时候,无论他是男是女,你都不会在乎了……”
齐颜一边说着话,不动声色看了看欧阳大夫。
只见欧阳大夫的手攥紧了,又松开了,然后又一点一点地攥紧了……
对面,满月吐了吐舌头,说道:“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遇见。”
毕竟像齐颜跟谢傅奕这种,真心相爱,最后又修成正果的实在不多,有的人,活了一辈子,或许没有遇见天定的另一半。
几人说话间,远红书局已经到了。
欧阳大夫这次前来,本来是来选几本书打发时间地,但是,站在书架前一直心不在焉的,好几次还拿着书,书从手里掉了都不知道。
齐颜走到欧阳大夫身边,抽走了他手里的手,叹了口气。
“少夫人?”
“我想求你帮我一件事。”齐颜说。
“什么?”
“我请你帮我去看看谢傅奕。”齐颜说道。
欧阳大夫顿了顿,讷讷地看着齐颜。
齐颜说:“你刚才也听到了,十二说,傅奕受了伤,我不放心他,你去帮我看看把。”
“现在?”
“对啊。”齐颜点点头,“就是现在。”
“可是……”
“你不要跟傅奕说是我让你去的,你们不是朋友,你就依朋友的名义去看他。”齐颜认认真真地嘱咐道,“总之,不要说是我让你去的……”
欧阳大夫的表情有些古怪,有些闪闪躲躲:“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要说什么?”
“傅奕现在人在……在他那里。”
“那又怎么样?”齐颜说,“你又不是去看张神医的,你是去看傅奕的。”
“可……”
“哪有那么多可是啊!”齐颜双手叉腰,挺着大肚子,一脸江湖气,“男子汉不要这么婆婆妈妈,你就帮我去看看傅奕吧,张神医现在估计都自顾不暇,他可照顾不了傅奕……”
“我知道了。”欧阳大夫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记得啊!”齐颜手指抵在嘴巴,笑盈盈地说,“不要说,是我让你去的。”
“恩。”欧阳大夫重重点点头,几乎有些迫不及待,一转眼人就冲到了门口。
“等一等!等一等!”洛十二喊住要出门的欧阳大夫说,顺手将手里的雨伞扔给他,“要小雨了!”
“多谢!”欧阳大夫攥着伞,就像是攥紧了一把决心!
“我去去就会!”
说完,人已经冲出了书局。
齐颜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轻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就在此时,洛十二走到齐颜的身旁,“帮欧阳找了台阶,你呢?”
“我?”
“你不担心傅奕吗?”洛十二说道。
“担心。”齐颜毫不隐瞒,也不打算隐瞒,说道,“在马车里说,谢傅奕帮张神医逼毒的时候,我很担心他有什么不测。”
“那你不去看看?”
齐颜摇摇头,嘴角溢出一个苦笑来,说道:“傅奕……他或许不想我知道这件事吧。”
所有的苦,他都自己自己受着……
“不是哦。”洛十二的声音带着一丝小狡黠,说道,“你以为……这些话,是谁让我说的?”
齐颜一愣,猛地一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洛十二。
“要是老大不想你知道,只要吩咐一声,我就不会多说什么。”洛十二说。
齐颜像是不太确定一样,直直地看着洛十二:“真的……”
“真的。”洛十二说,“老大,已经在慢慢地改变了。”
说到这里,洛十二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齐颜,我作为旁观者,要为傅奕说一句公道话……他为了你,当真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心血!我都怀疑,他这辈子就是为了跟你在一起,才活在这个世上的……齐颜,就算你想他改变,也要给他时间,任何事,都要一点点来,不是吗?”
齐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嗓子里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团棉花,棉花是有味道,又酸又涩,可酸涩地味道从喉咙流进了心里,变成了丝丝绵绵的甜。
“我知道。”她从嗓子里挤出了这句话。
说完,齐颜望着外面的天空。
不知何时,外面已经开始飘雨了,虽然已经初夏,但是,这场雨不是那种瓢泼大雨,而是伴随着微微细风,雨丝细密轻缓,像是老天爷在说着绵绵的情话。
齐颜深吸一口气,鼻尖带着淡淡的泥土气味,格外沁人心脾,像是一剂良药,将人心里的顽疾,一下子拔除了。
“还有伞吗?”齐颜忽然一转头,看向洛十二。
洛十二稍稍一怔,随即了然地笑了,从身后又拿出了一把伞来:“我陪你去。”
“恩。”
齐颜跟洛十二撑着伞,走进雨中,这可把小满月吓坏了,小丫鬟也不顾雨不雨地,吧嗒吧嗒疾跑着,跟上齐颜:“少夫人,下着雨,你去哪里?”
“去找谢傅奕。”齐颜说道。
“现在?”满月瞪大眼。
“现在。”齐颜说。
“可是这种天气……”满月说,“下着雨,地上滑,少夫人,你还是在书局等着吧,等雨停了再……”
“我有些等不及了。”齐颜忽然说。
满月一顿,齐颜在她心里一向是很克制的,很少能从少夫人的嘴里听到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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