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沐与延陵楦两人互看一眼,其实两人心中早已有了猜测,怀疑这几人是冲着他们来的,只不过现在看到陆辞这样的举动,让他们更加确信了这一点,而且这几人也许与当初刺杀他们的人有关。
“何人派你们来的?”延陵楦面容冷峻,居高临下地盯着那男子,淡淡的口吻中却透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那男子强撑着瘫软的身子行了一个跪拜礼,随后斜眼偷瞄了一下钟离沐,身子微微发颤,涩涩地开口道:“五皇子饶命啊,小的不认识那两人,只是不小心撞上了。” “不认识?”钟离沐与延陵楦皆有些讶然,看来跟踪他们的人还不少。
陆辞此刻也是一愣,不过他所惊讶的地方与钟离沐他们二人不同,他做梦都没想到他所救回来的人竟然是当朝皇子,这一时令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男子目视着两人的深衣下摆,手心都出了一层汗,在这诡异的氛围中,他实在绷不住了,蹙了蹙眉,不得不实话实说:“五皇子,是,是析郡主,她就是时刻想知道钟离公子的行踪以及状况,并非有意要惊扰五皇子。只是不曾想在这里竟见到了离忧公主。”
“有何证据证明你所言非虚?”延陵楦神色微不可察地一变,问话的口吻明显转变了许多,少了几丝冷意与强硬。
那男子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颤颤巍巍地递了出去:“五皇子请过目,这是王府的令牌。” 延陵楦将令牌拿在手里认真看了几眼,神色一松,竟莫名勾唇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古怪,将令牌递给了身旁的钟离沐:“沐弟,看来有人还在对你牵肠挂肚呢,这令牌收好。”
钟离沐仰头望了眼阴沉的天空,重重叹息一声,半耷着眼帘不说话,也没有去接延陵楦手里的令牌。
看着钟离沐那愁眉苦脸的神情,凌潺不禁也笑了起来,打趣道:“三哥,有佳人这般情真意切地待你,你应感到高兴才是,别愁眉不展的。”
“湲儿你是知道的,这事还得怨父亲,非得骗我去见延陵析,结果就那么一次,哎,不说了。”钟离沐见此时除了雀儿,其他几人都在意味不明地望着他笑,那叫一个无奈。
几人打去了一下便够了,并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延陵楦回过头,神情又有了些严肃,问道:“她派了几人前来?” “五人,不过已有三人在那场围杀中遇难身亡,逃出了的就两人。”那男子如实相告,感受到这里的氛围有所缓和,他也轻松了不少。虽然知道必定会受到责罚,但如今误会已解释清楚,以五皇子的心性,还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
钟离沐渐渐敛去了那一脸无奈地神情,眼底在缓缓凝结着凝重,低头死死盯着这个匍匐在他们脚前的男子,质问道:“那另一人呢?还有,那场刺杀与你们有何干系?”当然,他并没有认为延陵析要对他不利,但此刻至少让他怀疑眼前这人知道一些内情。
“另一人如今还在城内。至于那场刺杀,还望公子明查,与我等毫无关系,更不知那些杀手是何人所指使。当日原是去救公子的,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我们实在不敌。”男子强撑着无力的身子转向钟离沐,跪在钟离沐脚前拜了又拜,本就犹豫中毒而说话艰难,如今又被钟离沐这般质问,心中一时惶恐不安,话语中带上了浓浓的颤音。他还真怕钟离沐误会,从而无端做了他人的替罪羊,要知道刺杀皇子那可是死罪。
听男子这样一说,钟离沐倒是想起了什么,当初在陆辞他们还未赶去之时,似乎是有几人在帮他们抵抗那些杀手,只不过当时场面混乱,没怎么注意,只当他们是一路人了。
钟离沐那微蹙的蛾眉一松,眼睑微微一垂,不过旋即又将视线重新落在了男子身上,语气倒是缓和了许多:“可曾将见到离忧公主的消息传回君都?”这才是他如今最关心的问题。 粗布的衣角被男子攥在手里已是褶皱不堪,他甚至能感觉到发烫的掌心早已一片湿漉,黏糊糊,面对钟离沐的质问,他摇了摇垂得很低的头:“我也是今日才见到公主殿下,还未来得及传消息回去。”
听男子这样说,他们暂时倒是送了一口气。但一想到这附近也许还有其他暗探,或是那些暗探早已将凌潺的踪迹透露了出去,他们又不得不担心起来。
陆景行此刻有些懊恼,如今面对这样的局势,他就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带凌潺出城的。但如今想这些已经没用了,只能尽力补救。不过转念一想,心头又松了几分,想来跟踪他们的密探应该也不多,不然陆府的人也应该早有所察觉,毕竟人一多,目标过大更易被发现,这些暗探自是懂得这个道理。
所谓暗探,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行动起来一般人很难发觉他们的踪迹。只不过今日也算他们倒霉,碰上了黄芋老人这个大克星,轻而易举便栽了跟头。
如今该问的也问了,至于其他的事,这男子估计也并不知道,他们便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考虑着该如何处置这人。 “既不能杀,又不能放,也不能将他留在府里,这该如何是好?”陆辞用手杵着下巴,思忖了片刻,结果是反倒是一脸的苦恼,不禁将几人扫视了一遍,而他们也都是沉默不语。
这还真是像一个烫手的山芋,让他们不知该如何处置为好。
如若杀了,未免有些草菅人命,关键是这人对他们并无恶意,只不过奉命办了件荒唐事而已,况且当初钟离沐他们遇难之时,这人还出手相帮了的,于情于理都未到取其性命的地步。
而如若不杀,那么只能有两种选择,要么放了,要么将其扣留在陆府,但是这两条法子都不保险。如果他依旧与君都的人互通消息,那么凌潺的行踪很可能再也掩藏不住。而且这人还有一个同伙,将其扣留在陆府一定会让他这个同伙察觉,到时还是会传递消息回君都。
最重要的是一旦将他留在陆府,那可是一个长时间的事,可没人有那么多的经历与时间时时守着他,当然,陆府也不会做擅自剥夺他人自由从而将人关押在府里的事。那么他有了一定的自由,要传消息出去,那便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几人一时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目视虚空在各自沉思。
良久的沉默之后,凌潺突然眸光一动,秀眉间的那缕愁色渐渐销匿,她随意在男子身上目视了一眼,干脆的话音打破了几人间的宁静气氛:“扣他个盗窃之罪,送官府,关个几年。”
“哈!这主意好,我喜欢!如果真将他长时间关在府里,那有些不现实。”陆辞一拍大腿,愁容一舒,低头望着那男子笑得异常狡黠。
陆景行眸光微微收了收,略带思索地稍稍颔首:“嗯,如此倒是甚好,就以盗马为由吧,如此也不至于打草惊蛇,从而使他们有所警戒,也许还能将另一人引出来。”
“我也觉得可行,只是区区盗窃罪,如若有人去赎,那怕是也关不了多久。”钟离沐点头,不过随即脸上又生出了一丝疑虑来。
吏律是有这方面规定的,犯了事,如若以高价去赎,罪犯是可减免罪行的。不过这样的宽恕条件也仅用于达官贵胄之家,寻常百姓是无法享受这般待遇的。再说,如若真是达官显贵,怕是也做不出盗窃这样的事来。钟离沐本是不应该有疑虑的,但是此人的身份实在是特殊,如果有人真要赎他出去,是完全可以办到的。
延陵楦似乎绕有兴趣地将手里的那块令牌又仔细瞧了瞧,嘴角溢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话音闲适:“那便将管事的敲打一番,让他不敢放人。”
“以历王府之名捉历王府的人,这倒是有趣。”听了延陵楦的话,钟离沐的脸上也浮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来,同时将视线落在了那块令牌上。
如今,这块令牌是关键。这件事,钟离沐与延陵楦两人不好出面,但又不得不去敲打徽州城郡丞一番,而且还必须要有一定的威慑力。而现在有了这块令牌在手,便完全可以假借历王府之名,这样的威慑足够迫使官府严重对待,即使另一人去赎也不敢轻易放了这男子,而那人也将自行暴露。当然,另一人手里也有令牌,但后出现的令牌已起不到多大作用,可以咬定对方令牌是盗窃而来,届时官府起疑真要审问,那人怕是也不敢将他们来徽州的目的说出来。
钟离沐浅笑之后,低头看向了不发一语的男子,问道:“这样的处置,你可满意?”
“谢钟离公子,五皇子,还有公主殿下不杀之恩,小的愿意接受。”男子抬头看了眼正盯着他瞧的钟离沐,又将延陵楦与凌潺各看了一眼,再次在地上重重一拜,神色中夹杂着几分痛苦,此时的他因中毒而浑身异常难受,但得知自己保住了一条小命后,似乎是舒了一口气,心中对钟离沐他们几人感激不已。
钟离沐流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微微点头:“嗯,那好,到时你自己认罪。”让男子自己认罪,如此便可减少很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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