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各样的灵兽,等阶都不高,胜在数量,一看就是送死的炮灰,是用来消耗自在万象门护山大阵能量的。
周翕叹道:“灵兽也是生灵,可惜了的……”
“来的宗门数量太多,本门招摇峰的低阶灵兽,都在此前的几战中消耗殆尽,为了保存实力不宜再出战,不得不以阵法对付。”
“这场战事,在相当程度上拼得是消耗。”
“我们需要拖,但又不能拖成持久战,于我不利。”
“联军已经构筑阵法封锁了山境,商家等友好门派的支援运不进来,我们的传送阵受到干扰,人也轻易也出不去。”
周翕一面和他们说着,一面发动大阵迎敌。
护山大阵的边缘发出光芒,外围一侧的地面陡然塌陷并不断扩大,形成了一道十丈长数丈深的壕沟,联军的灵兽纷纷陷落进去,但后续的灵兽仍继续前进。
掉进去的灵兽均被阵法之光灭杀,足足持续了一顿饭的时间,灵兽才渐渐稀少了。
灵兽之后,联军没有用人海战术来对抗阵法,而是布置了各式攻击型阵法,开始缓缓推进。
周翕令旗一摆,从天枢峰顶射下一道粗大的光柱,由左至右扫过,清除了剩余的灵兽,接着天璇、天玑、天权等高峰上各有光柱发出,击打在联军的阵法上,各色光芒闪耀,有的被一击而溃,有的需要数击才能打散。
联军这段时间里学了乖,参与的门派不再各自为战,而是有了些配合,很多阵法已是有机叠加组合,所以威力增强,能够和护山大阵的攻击光柱对抗一二。
周翕的令旗不断挥动,指挥大阵远程轰击联军的阵法攻势,山脚下各处接连腾起烟尘彩芒,在夜色里绽放。
易流年道:“好看是好看,不够过瘾啊。”
周翕伸左手隔空弹了他一个脑栗:“人家是骚扰佯攻,我们何必使出全力,意思意思得了。”
“好了,今晚差不多了,对方攻势已缓,你们也都退下歇息吧,大战还在后面呢。”
入夜,华澜庭“欢聚义堂”里的一间阁楼内,华澜庭正在运功打坐,一旁的风清隽穿起针线,在缝补华澜庭白日里和肖大参打斗时撕破了口子的一件衣衫。
万籁寂静、烛光摇曳。
华澜庭行功完毕,定定看着烛火映照下低头一针一线补衣的风清隽,一时看的呆了。
风清隽抬头瞥了他一眼:“贼兮兮的,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么。”
“见过,就是看不够啊,平时独处的时间也不多,现在战事又吃紧,还不多看几眼?”
“呸呸呸,你闭嘴!不吉利,说得好像看一眼少一眼似的。”
华澜庭在榻上抱起双腿,幽幽地说:“修为提升太快也不是好事,万一哪天哥飞升了,岂不是劳燕分飞……”
风清隽低头咬断了线头,抖了抖褂子:“好了,明天可以穿了。”
“我可不想拖你的后腿,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你能就先走一步。为了你,我一定勤修不辍,争取早日得道。哼哼,你想在上界找别的女人,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窗户也没有。”
华澜庭笑了:“小生不敢。”
“信你才怪。我怎么听说,在鸡鸣山你可和一个女子不清不楚的?”
“哪有的事儿。你说的是薛稼依吧,那是人家罗洗砚的菜……”
两人轻声细语,说着闲话,享受着大战前短暂的平静时光。
夜色阑珊夜未央,两人披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幕,华澜庭道:“想必不久,这里就会战火纷飞。”
风清隽轻轻靠在他的肩上:“躲不过的就面对。相识虽短,古人所说的人生十大乐事,咱们都一起做过了,已无遗憾。”
华澜庭漫声道:“读书、临帖、鼓瑟、焚香、赏雪、寻幽、试茶、饮酒、观月、听雨。”
“可哥哥我,还想要的更多……”
风清隽警惕地抬起头:“你,想干吗?”
“干嘛想干吗?不是应该想干嘛。”
风清隽臻首低垂,俏脸微红:“你坏坏。”
华澜庭嘿嘿一笑:“你想多了。当然,我想得更多。”
“人生,可不止十件乐事,起码十六件起步——
清溪浅水行舟;微雨竹窗夜话;
暑至临溪濯足;雨后登楼看山;
柳荫堤畔闲行;花坞樽前微笑;
隔江山寺闻钟;月下东邻吹箫;
晨兴半柱茗香;午倦一方藤枕;
开瓮勿逢陶谢;会友不着衣冠;
乞得名花盛开;飞来家禽自语;
客至汲泉烹茶;抚琴听者知音。”
风清隽痴痴地说:“好呀,难得相聚,你不妨点上三两件,今夜一起做做呗。”
华澜庭正色道:“末将得令,如你所愿。事不过三,哥哥就点上这第十三件、第十二件和第八件好了……”
“.…..坏人……”
灯花,噗的一声,爆开。
转过天来,华澜庭被掌门守恒真人叫了去。
“澜庭啊,今天贫道带你去后山斗极群峰深处,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
“本门观字辈的一位宿老,我的太师叔,硕果仅存的前几代超级大佬之一,你要叫师叔祖了。”
“他们平时隐居修炼,要不是讨伐联军的事情,本不会出关过问俗务。有此良缘,贫道特地请示过他老人家,由他指点指点你后面的路。”
“谢过掌门。”
守恒真人亲自领路,两人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到了斗极群峰最里面。
来到一座清幽的小门小脸的门户之前,守恒真人把手放在门上,默念法咒,然后似乎用了极大的气力,才慢慢推开了轻薄的木质门扇:“澜庭,这里连我也不得擅进。你,去吧。”
华澜庭踏入,门扇在他身后吱呀呀合上。
华澜庭立足刚稳,还没有看清周围的物事,猛然身形不受控制地急坠而下,以他如今的修为,全力以赴方勉强减缓了落下的速度,却如论如何止不住下坠之势。
良久,终于脚踏实地了。
展目观瞧,光线渐亮,他身处一个静室之中。
静室内别无长物,只有一个蒲团,上面端坐一人。
华澜庭有些讶然。
既然是师叔祖,那想来怎么也该有几百岁的年纪了,此人免冠穿一身道袍,面色白里透红,一如孩童,目光清澈,脸上无一丝皱纹,看着比自己还要少兴。
掌门不会骗自己,华澜庭上前深施一礼:“六十代弟子华澜庭,拜见师叔祖。”
此人微笑说道:“果然不差,能在我的空间世界里稳住身形,值得老朽一见。”
“华澜庭,老朽道号观澜,与你有一字之缘。“
”闲话不说了,我且问你,对于无极境之后的飞升之路,你知道多少?”
华澜庭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作答:“那个,弟子……据我所知……嗯,我一无所知……”
“哈哈哈”,观澜老道仰首大笑,“你小子倒是低调实在,不知为不知,好!有这份心境,保不齐你比老朽还有望早日得道飞升。”
言罢,老道咂摸咂摸嘴,似在回想什么,又好像在琢磨用词,华澜庭没有打扰,直到观澜又开口道:
“得道飞升,难啊,咫尺天涯。”
“无极境之后,再无升堂、入室、登封、造极的小境界之分。悟了就是悟了,下一刻你就可以成道飞升,咫尺的距离而已。悟不了,就是悟不了,海角天涯一般遥不可期。”
华澜庭迷惑道:“您的意思是,即便是我现在,如果悟了,那就成了?可不是都在苦熬岁月,追求那个最终的极致的吗?”
观澜晃头:“有谁愿意苦熬?熬到油尽灯枯也不见得能得窥大道。你说对了,悟了,立地成仙,否则就是漫漫长路。”
“首先,你要知道,老朽也无资格指点于你,也在找路。”
“你过来随意坐吧。”
“在无极境之后,老朽主张不用再讲什么辈分了,尊卑长幼当作俗礼就成,大家此时都是同道中人,真正的是达者为先。”
“其次,前人的话,我的话,你听过便罢,记住也好,不记住更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无妨。”
“因为,任何定见都可能是成见,都可能没有帮助到你,反而影响你、阻碍你,”
“飞升之道,是个方向,没有人能够真正地告诉你怎么做,都是在盲人摸象。”
“到了无极境之后的道路,好比蒙上一个普通人的眼睛让他前行,即便方向对了,他也可能在中途走歪了,就算他能修正回来,步子慢了,穷尽一生也未必达到终点。”
“更何况,别人的方向和路径,未必是你的方向和路径。”
“所以,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权当扯闲篇儿。你,懂吗?”
“弟子明白。”
“您老的话,好比月亮。”
“月有阴晴圆缺。现在弟子知道,那不是月亮会变化,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月亮被遮蔽的部分在变化。”
“白天我们看不见想不到月亮,不代表月亮消失了,它还在那里。晚上我们不赏月,月光也会自顾自洒下来,碰到阴天,它又会玩儿隐身和你捉迷藏。”
“您说您的,我听我的。反正月亮的事儿,咱也管不了,想得起来它不一定在,想不起来它左右一直在。”
观澜道人颔首:“孺子可教,就是这个意思了。”
“我的话,你别忘心里去,千万甭当真;不过呢,也用不着打假,完全充耳不闻也不对。”
华澜庭嘴里说着明白,心里在嘀咕:嗬,这个劲儿,这个难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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