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春长的和网上的照片不是很一样。

    苏清越见他走进来，起身迎着对方走过去，很礼貌地说道：“张先生是吧？何老介绍的？”他说，发现这人比网上照片更年轻。梳着后背头，打着发蜡，握手的时候，不经意间露出理查德?米尔腕表，全然不像一个四十多岁的人。

    “对，何老跟我说，这边有些财务上的事情希望我参与一下。”张一春回应他，声音冰冷，目光带审视的意味，又道：“主要是这边要上市，还有之前Pre-IPO的很多事情。很多工作杜楠湘不是很合适，希望我过来，接替她。”

    他语罢，苏清越一怔，没想到对方这么说话。

    立刻意识到，何家华跟张一春说了什么。这么重要的岗位，他竟然认为他只要说了，自己就要服从，完全不考虑自己是否要考察这个人，自己的想法到底如何。

    心里有不快，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没接张一春的话茬，而是请他坐下，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早晨。”

    “以前来过平京吗？”苏清越像是随口问，其实是故意岔开直接接任这个话题。

    “来得少，主要是去江海多一些。不过，我绝大多数时候是在美国和新加坡，那边的事务比较多。”他说话间，带出来一种得意的感觉。也许不是，而是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优越感。

    随后，他环视了一下办公室，像在做检查工作，又道：“何老说，你们刚搬过来不久？”

    “对，还没有一周呢。”苏清越说。

    说话间，发现张一春神情中总带着一种虚无的精致。随后，他把爱马仕的包放在沙发上，坐下的时候，自然而然地翘起二郎腿。烟灰棕的Berluti（伯尔鲁帝）油光锃亮，金丝框眼镜也挡不住那种莫名的自豪感。苏清越忽然想起，多年以前，自己刚来平京的时候，遇到的一个娱乐圈经纪人连湘。

    一个念头闪过去。

    下一刻，张一春像个领导似的问道：“那现在是马上要进行Pre-IPO了吧？”

    “是的。”苏清越回，他没着急进行话题。而是把茶叶放到茶壶里沏上热水，第一炮倒掉，他从第二炮开始的时候，问道：“何老跟你说，让你直接过来接替楠湘的，是吗？”苏清越说，是想得到准确答案。

    “嗯。”张一春点点头，根本没就这个话题继续，又道：“苏总，你对后面的发展有什么打算吗？我以前在新加坡做了五年的投行副总裁。我觉得悦道有必要在业务上，以及包括上市的时间线上，符合这些大投资公司的要求才可以。”

    听出张一春说话，有种教育的意味。虽然他脸上始终保持着一种非常职业化的微笑，可苏清越能明白，这无非是被训练出来的。永远话是一个样，表情又是另外一个样。这样永远保持礼貌，让人难以说出具体的什么。

    只是这不是反客为主吗？

    没想到，自己见到张一春第一感觉竟然这么差。苏清越虽然很不满，可还是很有礼貌，他暗暗想着，这就算是问题，难道不该是我问你吗？想到这里，他也很里有礼貌的递给张一春一杯茶。

    “今年的新茶，六安瓜片，你尝尝。”他说。

    张一春怔了一下，只好终止了话题，接过茶盏，说了一句谢谢。

    看着他喝了一口。

    苏清越觉得节奏开始缓下来了，他这才调转方向，说道：“我看你的简历，似乎以前不是财务管理这个专业的？”他说，“后来考的USCPA，对吧？”

    “本来也是要单独考的。”他回答，带出得意的感觉，说道：“说真话，那些真正学专业的，也未必怎么样。我在上学时期就考了USCPA，同时期的很多所谓的专业人士，也没几个拿下来这块的。”

    “那为什么前面没有做财务工作呢？”苏清越说：“因为我看你虽然经手了很多工作，但是财务方面是后几年的事了。”他问。

    “我觉得这没有什么。我这么说吧，我了解这些工作的每一样内容，并且我擅长处理投资者关系，我也有良好的投资人脉，这些都是我成为CFO必备的能力和知识。”

    他说，其实是发现苏清越的态度并不如想得那么好，有种错愕的感觉。

    虽然还是微笑，可表现出来的意思，更像说别闹了，我什么不懂啊。每句话都带着我，尽管态度表现得谦和。可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当成是悦道的首席财务官了。

    苏清越这个时候，不得不插话提醒：“何总让我和你聊聊，看看你是不是适合这个岗位。我后来也看了你的简历，发现你缺少这方面的工作经历。”他说，跟着又道：“想问你一句，后面如果您当上了CFO，准备怎么接手工作呢？”他说，又跟了一句：“毕竟后面工作内容会非常密集。”

    “我认为大公司首重规矩，除了例行的工作之外，重点还是要做好规矩这件事。”他说，“至于Pre-IPO，我认为在何先生的领导下，这方面我们肯定可以处理好，没有问题的。”

    发现他的回答，非常浅层。

    虽然有几个很重要的证，其实杜楠湘也有。回想起杜楠湘来的时候，跟自己谈的内容以及态度。苏清越意识到，张一春可能一直跟着何家华，并没有下放单独做过什么，这是第一次出来，有点拿捏不住自己。

    何家华能选这么个人接替杜楠湘，一定是因为他是亲支近派。

    他想着，张一春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问题，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开始往回找补，说道：“当然了，我会根据公司具体的情况做调整，这方面是一定的。不过，我还是得先熟悉，也和楠湘做一些交接工作。”

    他说着，苏清越认为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张一春可能除了那些证符合一个CFO的要求外，他的心理素质、对待公司事务的态度，还有工作经验方面，显得很不成熟。加上他的性格，苏清越觉得通过谈话，就可以知道这个人没有亲和力，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傲慢，对自己尚且很不礼貌，要是对待团队其他人呢？

    他觉得，这件事必须要很详细与何家华说。

    正想着，东山在外面敲门。苏清越觉得，谈话可以到此为止了，他招呼东山进来，陈婷也紧随其后。苏清越这个时候说道：“你们先在这里等我，我去外面送一下张先生。”

    他语罢起身，很礼貌地下了逐客令。

    张一春被他这样，弄得明显皱起眉头，态度很生硬地说了句，“苏总，要不要领我参观一下你们的新办公地点。”

    不看僧面看佛面，苏清越回道：“好啊。”

    他们说着，走出去，苏清越陪着他在办公区里转了转，又给他看了整个员工的办公空间。跟他讲了讲福利，以及公司后面要做的事。张一春听着，明显有些钦佩。于是很快试探苏清越道：“苏总，平京的房子你了解吗？”

    “租的还是住的？”苏清越问，知晓他其实是侧面试探自己，到底用不用他。

    “还是租的吧。”张一春回。

    “我确实不了解，你可以问问中介。”他说，其实等于回绝了张一春。

    不过张一春似乎并不太在意，他跟了一句：“行，那有什么事你跟何总说吧。”

    “好的。”苏清越点头。

    送他往外走，刚走到前台，电梯轿厢门开了，杜楠湘从里面出来，手里拎着一杯星巴克的咖啡。一见张一春，瞬间便是一怔，显然是不知道何家华安排了这步，这可能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此时张一春明显有些得意，微笑着说道：“哟，楠湘，还挺休闲嘛。”

    杜楠湘看着他，随即已经恢复正常，又看看苏清越，说道：“一杯星巴克而已，没什么休闲不休闲的。你这是终于被何总外派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吧，感觉怎么样？”她说，明显是给苏清越听的。

    苏清越明白她的意思，不过没动声色。

    不等张一春说话，便看了看表，说道：“一春，你先回去吧，等何老消息。”

    他语罢，张一春哑然。

    最后还是和苏清越握手，朝电梯口走去，说道：“苏总，回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