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林江南说类似话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抵触,觉得抗拒,现在竟有点坦然接受的意思。而林江南似乎也有变化,以前他会很谨慎的去触碰这种话题,总是带着试探和小心,现在则直白的像说个你好,问个早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说的理所当然,我听的心平气和。
我装作不经意地问起许亦静,她第一次吃洋葱是什么感觉。许亦静正在试用自己新买来的卷发棒,眼睛盯着镜子,嘴角微微一勾,说:“没感觉。” “没感觉?”
“我也不知道我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吃洋葱的,这事儿又不需要仪式,又不是切个洋葱放在那拜三拜说‘我要开动了’,反正等我发现我吃了洋葱的时候,我已经在吃了。那第一口是在什么情况下吃进去的?我为什么没有吐出来?谁知道呢。”
“这样的吗?”
“对啊。就像你跟林江南,以前我说你俩什么,瞧你那一蹦三尺高恨不得投江以证清白的样子,再看看现在,我说什么你都无所谓了。”
我老脸一热,“你怎么又扯到他了?” 许亦静把卷发棒放下,托了托自己刚卷出来的波浪卷,“我扯到他?你问我这问题其实本质不就是想问他么?”
“没有。”我苍白的否认。
“行了啊,三十岁的人了,别老整这么纯情。”
我伸手拨拉了一下她的头发,“一点都不好看!”然后转身离去。许亦静从洗手间追着我的身影探出头来,“好看好看好看!就好看!”
过了两天,许亦静告诉我她的律师朋友给她打电话了,说林絮去找过他了。 “你朋友怎么说啊?”
许亦静的表情流露出三个字‘不乐观’,“从客观条件上来讲,如果离婚争抚养权,林絮的老公非常占优势。房子是他的,孩子的户口也跟着他,从小带孩子的又是他父母,林絮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孩子还不满两岁,通常来说不满两岁的孩子是会判给妈妈的,过了两岁就比较麻烦了。”
“那没几个月了呀,她孩子都一岁多了。”
“说的就是啊,如果要离就得抓紧。可现在就算她想离,万一她老公不想呢?硬要拖着呢?”
“那不能起诉吗?毕竟她老公出軌了,属于过错方吧。” “过错方?”许亦静哼笑了一声,“我本来也这么觉得的。但我朋友说了,咱们所理解的过错方跟法律所说的过错方差远了。只要不是重婚、同居家暴和虐代遗弃,就无所谓什么过错不过错的。还有,像咱们以为的照片、微信截屏之类的,根本也算不得什么证据。”
“啊?!”我觉得有点颠覆三观,“出軌不算过错?”
许亦静耸了耸肩。
“那林絮怎么办?”
许亦静再次耸肩,“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呢?唉。” 我真替林絮愁的慌,可又想不出任何办法帮助她。接下来的几天里她没有联系我,我也不敢多问,怕问的多了惹她情绪不稳定,乱了阵脚。
春分已过,天气一天天的暖和了起来,风也开始变了调性,没有了那种企图把人吹死的凌冽。路边的迎春和连翘悄然装点出了大片大片的金黄,有些性子急的桃花和海棠也已开始绽放,柳枝早已返青吐新,槐杨枝头绿意点点,草色也到了‘遥看近却无’的意境之中。
春天来了。
虽然它每年都来,但每次来时还是依然那么让人高兴。
蜂儿开始忙碌,人也开始忙碌,许亦静便在这烟花三月里下扬州了,去江苏给那边新项目的营销团队做短期培训,估计要半个月才能回来。她很开心,收拾了一堆美美的春装,短裙长裙各种絲袜的,说是要好好领略一下江南美景,争取一把油纸伞捞回个俊俏书生。
她大概真的是犯了‘蛇精病’。
临走前她跟猪猪道别很久,说可能等她回来就见不到它了,傻呵呵的在那问猪猪会不会想她,然后掰着猫脑袋点头。真是够够的。
许亦静离开后的第二天,我接到了德峰集团人事部的电话,通知我去复试。复试的主面试官变成了总经理,除了又把上一次面试的作品展示一遍之外,还问了些我对产业地产这一块的了解。得益于许亦静这个背后智囊的提前培训,我的回答还算顺畅,又加上我这个职位的专业性比较强,对别的方面可能也没有那么严苛的要求。
比较意外的是关于英语的部分。
基于众所周知的理由,艺术生的英语普遍不好,我也不例外。但比较幸运的是我大学那几年净跟着姚峰看电影了,他英语很不错,所以总是事儿事儿的要看英文原版的,还净是不带字幕的那种。所以我也赶鸭子上架的跟着提升了一下英语水平。
好是肯定不算好,日常对话的听说还算可以,涉及到稍微专业一点的词汇就完蛋那种。而且我拼写一塌糊涂,超过五个字母的单词出错率达百分之八十以上。不过德峰这边只是让我用英文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然后有来言有去语的对话了两句。我不知道自己说的到底怎么样,离开的时候心里很忐忑。
于是我只好安慰自己,大部分艺术生的英语都马马虎虎,也许我还不算很糟。虽然这种想法感觉有些不那么伟光正,但往往就是这样,当自己不够好的时候,只能寄希望于别人更差。
就像小时候考了80分,就会告诉家长:我们班还有不及格的呢!而家长往往会说:“你怎么不跟好的比啊?!”
我就一直很不明白,家长是当孩子傻吗?为什么要跟好的比?是嫌自己被骂的不够狠,还是觉得自己挨的打太轻?
总之,面试已经面试完了,好赖也只能是这样了,听天命吧。
晚上我给董凭跃发了个微信,借口今天他忙着面试没机会请他吃饭,以后请他一定赏脸,以感谢他的帮助云云。实则呢,我只是想刺探一下情报。
董先生岂有不明白的,跟我客气了两句后说:“请吃饭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好人啊!漏情报漏的这么自然。
“你的朋友林絮前几天也来面试了,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这两天人事应该也会安排她复试。感谢你的引荐。”
林絮投简历了?而且已经面试过一轮了?
我看到董凭跃发的这条消息,比看到他给我漏的情报感觉还更高兴一点。她能投简历、面试,至少说明她没有很颓丧,而且家里没有出什么天翻地覆的大事,不然就算她想去面试恐怕都没时间。这自然是很好的消息。
我于是给林絮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去德峰复试的事,又跟她说了说复试的大概情况。林絮那边背景音里嗡嗡作响,我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她在做饭。
“你女儿回来了?”我夹着些小心地问她。
“还没有。”林絮说,“不过我给我爸我妈打了电话,让他们下周到北京来一趟,看看外孙女。”
“女儿不是不在北京吗?”
“是啊,那我爸妈来了他们总得要带着孩子回来了吧?之前说的也是回老家小住一段时间,这都快一个月了,也该回来了。”林絮说的很冷静,叙述中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既不焦急也无怨愤,“我先做饭了。德峰那边已经通知我复试了,等复试完了咱们约着出来坐坐再说吧。”
“哦,好。”
挂了电话我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怪异,甚至感觉刚刚接电话的人根本不是林絮。犹记得那天跟她见面,她离开时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道这几天她经历了什么变化,怎么好像一下变了个人似的。
我给许亦静发了消息,许亦静自是更不知所以然。她吸着鼻子跟我说:“古人都是骗子,什么烟花三月下扬州,下来干啥!我还以为这边得多暖和呢,结果都要冻死了,天天下雨!”
我大笑不已,“大姐,古人用的是农历。”
三月二十五日,星期五,天气晴,最高温度十五摄氏度,风力三到四级。
我接到了德峰薪酬福利部给我打来的电话,恭喜我通过了本轮面试。定薪与我期望的薪资相差不大,试用期六个月,试用期间发80%工资,下周一就可以去人事部报到了。
我礼貌而矜持地接完了电话,撂下电话后转身扑向猪猪,抱着就亲了两口,猪猪吓的一咕噜爬起来蹿走了。
接下来就是报喜,搞得跟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似的。
先是给我爸妈,然后是许亦静,最后,我把电话打给了林江南。电话接通的瞬间我就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应该还没下班,听我笑也没问为什么,只是安静地听我得意完后,说:“下班我去找你,庆祝一下。”
“好啊!咱们火锅走起!”
我洗了澡换了衣服,还偷偷地用许亦静的卷发棒把头发给卷了卷,但是手笨,操作不好,索性又梳子蘸水给梳直了。
天暗下来的时候林江南打来了电话,说他已经到楼下了。我穿上外套雀跃下楼,一路都哼着歌。我是真的很开心。
去年的年底有多丧,现在的我就有多开心。一冬天里的委屈、迷茫和焦虑,就像捂在厚厚棉被里的霉,终于熬到了这大地回暖的日子,阳光一晒,春暖花开。
我冲出楼门,林江南就在不远处站着,看见我便笑了起来。我跑到他的身边,他张开了双臂。
“不用了吧。”我在他面前停下脚步,笑着摆了摆手。
“来吧。”他依然敞开怀抱。
我摸了摸鼻子,犹豫了片刻后,很矜持地接受了他的拥抱。
“祝贺你。”他在我耳边问我,“开心吗?”
“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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