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药？”姬青苦笑道，“清连师兄近来一门心思修炼他的咒果。他说人间灵气有限，要炼药，也再炼不出更出彩的了。只有等…一切安定下来，或许丹道还会有新的出展。”

    “奇怪，”千尘歪着脑袋寻思道，“师兄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呢？他是去忙什么呢…依照师兄的个性，他是把师门看得极重的，绝不会不留下一句话就跑出去的。”

    “也不是他一个。”姬青叹了口气，眼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师兄近来跟一只人参鸟精走得很近，只是我…总不方便问，只知道，师兄采药时毁了那女妖的巢穴，那妖精才缠上清连师兄的。现在那妖精都不在了。”

    姬青复而自嘲地笑笑：“我都不曾同他这样亲密过，多少年的师兄弟，竟然不如一个半路出来的妖精。”

    千尘掩嘴笑道：“怕是你，不解风情——万一，咱们清连师兄心仪那个妖精呢。人参鸟以草药为食，倒也真能进的了咱家的门。”

    “不可能！”姬青的反应在千尘看来有些激烈，他蹭的站了起来，“师兄的妻子怎么也该是名门出身大家闺秀，怎能是一个生长在草莽中的妖精！”

    千尘觉得好笑，便宽慰他：“瞧你说的，一个萝卜一个坑嘛。别人都还觉得我配不上殷司呢，我们还不是好好的？”

    “阿霁…不是…”姬青竭尽全力地狡辩着，额上甚至渗出了汗珠，“那个妖精她不老实…师兄会被她骗了的…”

    “哎呀，咱们师兄又不是傻的。”千尘笑着把他按回座位上，“哪里那么容易受骗。”

    “我就是…”姬青正欲挣扎着起来，殷司正凤目含笑望着他们兄妹打闹，三人忽的听得院门处一声深情款款的“殷司哥哥——”

    千尘在心底咒骂了一声殷司该死的桃花缘，便抬眼望去——竟是许久不见的慕容飞雪。

    千尘见她清减了许多，立在地上似乎要被风吹倒似的。她依旧美若天仙，只是人比黄花瘦，一双大眼睛在脸上格外显眼。

    她一身白袍，足踏丝履，怯弱的双臂扶着院门，大眼睛凄凄然望着院里，柔弱的发丝随风飘舞。

    “殷司哥哥——”她一开口，眼泪便簌簌地掉下来。

    千尘已经开始头痛了。

    她要不还是离开吧？不对吧，她为什么要离开？难道任由慕容飞雪在门口…

    可是…可是她这样楚楚可怜，自己如何也狠不下心做这个恶人。

    且等等，看她接下来要干什么。

    见三人一点动静都没有，慕容飞雪飘进了院子，伸出瘦弱的胳膊便抱住了殷司的腰，她的小脸贴上殷司的胸口，眼泪掉的更凶了：“殷司哥哥…你怎么能就这样抛下雪儿…你知道雪儿等你等得有多苦吗…他们都说，你已经娶了浮玉的帝君…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千尘偷偷弯下身子，在姬青耳畔说：“师兄，你知道楚天戈在哪里吗？快去帮我找他过来！这里我不敢走开——”

    姬青立刻会意，转眼便没了身形。

    千尘坐下来，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他们。

    “殷司哥哥…你以后不许离开…我再也不会让你走了…”慕容飞雪哭了好一会儿，开始抽抽搭搭地说道，“要走，你也得带着雪儿一起走…生生死死雪儿都跟着你去…求求你，不要丢下雪儿一个人…”

    殷司抬起脸，为难地看着千尘。千尘摊摊手摇摇头，脸上的意思很明白——我可不敢动她，万一弄坏了什么部件，我怎么赔？

    难怪千尘忌讳，如今的慕容飞雪看上去，风一吹都会倒，殷司觉得自己一捏她的手臂骨头就会断掉。

    一个脆弱的瓷娃娃正用力抱着他，而他完全不敢反抗。

    千尘的脸上似笑非笑，由她哭由她说，由她楚楚可怜惹人疼。

    千尘觉得脸上有些麻木。

    “雪儿！”一声断喝，楚天戈终于出现了，身后跟着姬青。

    他只是神色较之前阴沉，身上也没有再背着重剑，更是一改当年坦露胸怀的作风，穿上了一身合体的麻布衣裳。

    他将慕容飞雪从殷司腰上温柔但不可抗拒地拉到自己身边，严肃地教育她：“雪儿！你…你可以喜欢他！可是你不能没有自尊地，去求他爱你！”

    楚天戈额上青筋跳动，他扳着慕容飞雪的孱弱的肩膀：“雪儿，你记住——你是御宗最受宠爱的千金大小姐，无论何时，无论是什么人，都不值得你求他你明白吗！”

    慕容飞雪苍白的脸上淌着两行清泪，慢慢地说着：“我不能…我做不到…殷司哥哥…”她又要往殷司身边去，却被楚天戈制住。

    “雪儿，我们回家。”楚天戈深深望了她一眼，便要牵着她出去。

    慕容飞雪却激烈地挣脱了他，甚至踩脱了一只白丝履，她又一次冲到了殷司面前，饱含泪水的眸子深情地盯着他：“殷司哥哥…别人…别人都可以…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阿霁？为什么偏偏是阿霁？你为什么要选那个妖女…”

    千尘一脸懵逼，当着我的面讲我的坏话，你当我不存在？

    “她会把你拉下地狱里去呀！”到了情至深处，慕容飞雪捂脸哭了起来，“你要被她给毁了啊！你不晓得她，可是我明白…就是她，你走了的时候她跟云傲师弟卿卿我我，还因为一点小事害死了修元师兄…她满口谎话你不能信她啊！”

    如果说，其他的殷司还可以容忍，说起李修元，殷司绝对是忍无可忍。

    他现在还等着找那个天杀的武元仙尊算账呢！如今慕容飞雪竟说是“一点小事”？

    一点小事？！

    他的阿霁身上被穿了几个大洞，身上被殴打被缝合差点死在那个山洞里，那些简直令人发指的罪行，便是“一点小事”？！

    他的眸子危险地沉了下去，一直旁观的千尘预感不妙，忙闪身到了他面前，用力地摇头：“不要和她计较，你看不出来吗？她已经疯了…”

    殷司咬咬牙别过头去，千尘放下心来——他已经明白了。

    刚放下心便被慕容飞雪推了个趔趄——果然是疯子，力气真大。千尘这样想道。

    “你才是疯子！”慕容飞雪哭喊着，“你就是个撒谎精！你凭什么说我疯！你就是怕殷司哥哥不要你…你为什么不去死！”

    千尘无语地望着楚天戈，意思是你还不管？

    见她毫无反应，慕容飞雪竟直接向她扑来——千尘灵敏地闪开，甚至撩撩头发，勾勾手指，意思是你不行。

    两人在小院里开始了一场追逐。

    楚天戈知晓千尘要甩开慕容飞雪简直易如反掌，定有余力听他讲话。

    “帝君，你们莫要怪她。”楚天戈脸上死气沉沉，“李修元的死确实让她…清醒时还好些，一旦疯魔起来，便记得是帝君杀了李修元，非要提着刀…”

    殷司全然听不下去了，他轻松地一手抓住了慕容飞雪，强行将她固定在自己身前，一双墨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慕容飞雪，你记住——杀了李修元的人是我殷司！是我杀了他，将他浸泡在油里，然后点了他的天灯！也是我将他的尸首挂在超然楼！这一切与阿霁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我殷司做的！”

    在场众人均倒吸了一口冷气。

    慕容飞雪目眦欲裂，她的眼眶通红，泪水又滑了下来。

    楚天戈一脸悲悯，他第一次希望，将慕容飞雪的伤口挑开，挤出脓液，便能让雪儿变回从前的天真烂漫，善良可爱。

    再也别让她受苦了罢。

    姬青暗暗在心里叹气，他以前不是不知道慕容飞雪的情况，只是想不到好好的孩子已经变成了这样。

    突然，慕容飞雪抱着脑袋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楚天戈担忧地过去：“雪儿，雪儿你如何…”

    还没问完，慕容飞雪已经软软地瘫在了他怀里。

    得，啥也不用说了。

    楚天戈一下子仿佛跌入了深渊。

    楚天戈带着慕容飞雪离开了，临走时他深深地看了殷司一眼，声音里充满了怨怼：“我已经告诉你她神智不清，你为何还要这样刺激她？你既然已经混得是风生水起，还跟浮玉攀上了亲——你回御宗做什么？殷司？你来炫耀什么？我告诉你，你们觉得她是浮玉的女帝，在我眼中，她就是御宗玄罗门下三弟子！旁的什么都不该在御宗！”

    这回是千尘忍无可忍了：“你一口一个我们刺激她、我们在她跟前炫耀，到底是谁先来的？我们去找她了？我们明明自己在聊自己的，是她突然出现；出现也就罢了，开始胡言乱语我就当听不见，可是她凭什么说我谎话精，说我会害了殷司？从始至终，我们想过要害她吗？楚天戈，你以为这里的人，除了殷司还有谁是我的对手？”

    “你不是不知道，李修元做过什么吧？”千尘怒气冲天，“哪怕我就是受了些小伤，你可别忘了，那山洞里有多少女儿的尸骨！你…你也觉得那是小事？”

    “我原以为你分的清是非，如今一看也是个伪善的家伙！”千尘一槌定音，“带着慕容飞雪立刻离开！这里是玄罗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