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忘言脸露喜色,说道:“胡师哥但有吩咐,小弟无不尊奉。多谢胡师哥!”
胡忘归一摆手,道:“你我虽不必兵戎相见,但同门的情份已尽,‘师哥’二字,你休要再提。”
阎忘言道:“是,胡……胡庄主。” 胡忘归“哼”的一声。阎忘言又道:“小弟有个不情之请,若能承蒙胡庄主俯允,实是感激不尽。”
胡忘归眉头微皱,说道:“只要阁下所提之事不违江湖道义,亦不逾份,可以商量,你且说来听听。”
阎忘言深深一揖,道:“多谢胡……胡庄主。小弟今日故地重游,看到山庄的一草一木,昔日在恩师门下学艺的点点滴滴,一起涌上心头,不胜感概。小弟心想,胡庄主克日便要去往中都赴任,这岁寒山庄嘛,能否让小弟住上一阵时日?以解小弟多年的相思……”
胡忘归先前情面难却,对昔日的这个师弟语气和态度转为温和,却没料到此人竟如此得寸进尺,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怒叫:“住口!你……你……快给我住口!”
阎忘言面露愕然之色,说道:“小弟所请,胡庄主是不肯的了?” 胡忘归尚未作答,钟摩璧瞧了一眼轿舆,扬了扬手中的花笺,冷冷说道:“‘一言既定,金玉不移。’此为昭懿郡主亲笔所书,阎忘言,难不成在你的眼里,形同一张废纸么?”
轿中人默然不语。
纥石烈兀颜哈哈一笑,说道:“郡主所书,自是作数的,此回四大山庄侥幸得胜,咱们也认了,只是下回神鹰坊再来拜访,四大山庄还有如此好的运气么?”言下之意神鹰坊此阵虽然输了,日后还会卷土重来,绝不会就此作罢。
钟摩璧听他语中充满威胁,傲气登生,冷笑道:“神鹰坊还有什么高人高招,四大山庄却也不惧,一一接下便是。”
纥石烈兀颜脸色一沉,森然道:“岁寒山庄既在大金的土地之上,便是我大金的子民,郎主有诏,请各位庄主到中都走马赴任,教授大金国的武士技艺,那是郎主瞧得起各位。嘿嘿,各位倘不奉诏,执意抗旨,难道不怕掉脑袋吗?” 钟摩璧、胡忘归等人见他公然弃信毁约,无不又惊又怒。方心达、丁心怡、龚方震等弟子想起方才数万金军地动山摇般的呐喊声,更觉心惊胆颤。
阎忘言朗声道:“各位庄主,请容小弟说上一句。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天威不可抗,朝廷的大军杀到之时,便是山庄灭顶之日,到那时玉石俱焚,悔之无及矣……”
胡忘归喝道:“住口!岁寒山庄的基业存与不存、毁与不毁,与你有何相干?”
残庵忽地发出一声阴森森的冷笑,说道:“阎先生自幼便在山庄为轩辕老前辈执鞭坠镫,在此习艺多年,对师尊和山庄感情深厚,怎么说山庄的存亡,与他没有丝毫的干系?”
胡忘归不去理会他,只向着阎忘言道:“今日在祖师爷爷的面前,我问你,你是铁了心要欺师灭祖,甘冒世之不韪么?” 阎忘言哈哈一笑,说道:“胡庄主这话小弟可就不太明白了,岁寒山庄眼见着就要受到灭顶之灾,我能眼睁睁坐视不管吗?我为山庄的大好基业着想,又怎会扯上‘欺师灭祖’四字?胡庄主倘若非要给小弟扣上这个罪名,那小弟也无如奈何了。”
胡忘归冷笑道:“妖言惑众,当真是厚颜无耻之至!”白衣雪眉头深蹙,自忖:“阎忘言今日忽然现身于此,原是要侵占岁寒山庄。不知他设下了什么样的阴谋诡计。”
纥石烈兀颜大声道:“胡庄主,我来说句公道话。这些年阎先生对岁寒山庄魂牵梦萦,无有一日不想着能够回到山庄,以解自己深深的相思之情……”
阎忘言一声长叹,脸上尽是惆怅痛苦之色。白衣雪心想:“此人惺惺作态,脸皮之厚、用心之险,世上当真少有。”
纥石烈兀颜续道:“然而我等每回从旁相劝,劝阎先生回岁寒山庄盘桓一些时日,他总是念及与胡庄主的香火之情,不忍为难胡庄主。依我看来,胡庄主,岁寒山庄被你独占多年,时至今日,轮也该轮到阎先生住上一住了。” 胡忘归心道:“好呀,你们在我面前,倒唱起双簧来了。”目光盯视着阎忘言半晌,冷冷说道:“你想在岁寒山庄住下来,那也好得很,不过你先问问我手中的剑,答应还是不答应?”
阎忘言道:“胡师哥,当年你我二人同在师门学艺,那时你的功夫就远在小弟之上。后来你别出机杼,又独创了‘雪流沙十三式’和‘大雪崩手’,再加上师门的‘洪炉点雪行’功夫,你亦勤修苦练,造诣非凡。江湖之中,谁人不知你胡师哥剑、掌、轻功‘三绝’?小弟不才,今日正要请教胡师哥的剑、掌两项绝技。”
胡忘归心中一凛:“此人天资聪颖,多年未曾见面,如此有恃无恐,想必这些年在武艺上没少下苦功夫,小觑不得。”却也不惧,淡淡地道:“好啊,胡某奉陪到底。阁下当年确曾在恩师门下学过艺,不过师徒的情分早已断绝,你无须再提这些往事,‘师哥’二字,胡某更是担当不起。”
阎忘言笑了笑,说道:“小弟有自知之明,这几下三脚猫的功夫,太过稀松平常,实是难入胡庄主的法眼,待一会切磋起来,还要请胡师哥手下多多留情。”
胡忘归思忖:“阎忘言阴险狡诈,主动提出比武切磋,多半事先有所谋算,临战却又降低自己的姿态,故意在人前示弱,我又怎能轻易上了你的当?”聚神凝气,双目炯炯,说道:“不必客气。”
阎忘言笑道:“倘使胡庄主承让小弟一招两招,小弟还是那句话,请胡庄主答应小弟在山庄盘桓数日。”
胡忘归冷冷地道:“胡某如若技不如人,输给了阁下,那也无话可说,岁寒山庄任由你住。”
阎忘言面露喜色,连声道:“好,好,好!那小弟想先领教胡庄主的大雪崩手功夫。”说罢左拳右掌,抱拳行礼。
胡忘归道一声:“请!”左臂伸出,在身前划了一个圆圈,右掌掌心向下,横平于胸前,正是大雪崩手的起手式“柴扉暮雪夜揖客”。
阎忘言喝道:“得罪了!”深吸一口气,含胸拔背,立腕为掌,左掌护于胸前,右掌倏地直拍胡忘归的面门而来。胡忘归禁不住轻轻“咦”了一声,举掌相迎,“啪”的一声,二人双掌相接,互相退了三步,分别拿定了桩子。当年二人曾一起跟随轩辕鲲鹏学艺数年,师兄弟间时常切磋技艺,彼此再为熟稔不过,如今多年未见,双方再次交手,一上来都颇有试探之意。高手过招,瞬息便知对方武学造诣的深浅,一试之下,均感对方技艺早已今非昔比,当下各自全神戒备。
胡忘归怒气冲霄,喝道:“阎忘言,恩师已将你革出师门,你使此掌法羞也不羞?”原来阎忘言所使的功夫,乃是当年轩辕鲲鹏传授的一套掌法。
阎忘言哈哈一笑,说道:“今日你我故人相见,我使此掌法是不忘故旧。也罢,胡庄主既无念旧之意,再看我这套掌法!”说罢连拍三掌,一掌快似一掌,一掌比一掌凌厉。胡忘归脚下快速移动,身形飘忽之中,右掌还了一招“雪尽塞鸿南翥少”,掌风飒然,阎忘言顿觉气息窒碍,不得不侧身相避。
场中二人你来我往,四掌翻飞,翻翻滚滚斗了二十余合,未分高低。白衣雪在一旁凝神观战,心中又惊又喜:“一年未见,师父的内力和掌法又有精进,似乎还留有余裕,不过阎忘言似乎也未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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