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喜事?何事?”
皇太极的语气突然语气变得有点淡淡的,懒懒的,双眼却死盯着范文程。
“回大汗,此乃奴才在皮岛细作的密报:毛文龙被袁蛮子杀了......” 范文程边说边将一纸信件交给小顺子。
“什么!”
皇太极一脸不可思议之色,劈手从小顺子的手里夺过信件紧张地读了起来。
“......五月二十九,袁以捡点为名舟至岛......祭尚方宝剑,宣文龙十二条当斩之罪......面京请命缚文龙......去冠裳,斩文龙于帐前......”
皇太极读到这里,摇了摇头说道: “这......宪斗啊,朕难以置信啊......莫非是搞错了?此信可确实?汝之眼线可靠否?莫不是诱敌之计?”
“千真万确!”
范文程立刻回答道。
“哦?确实?......”
皇太极抬头看了一眼范文程,不等范文程回应,又自顾自说道: “嗯,朕也知这袁蛮子十分刚愎,但好歹也是一方封疆大员啊,自非寻常人等,岂能做此自毁长城之事,奇哉异哉......”
范文程看见皇太极还是一脸不可思议之色,于是赶紧接着皇太极的话茬说道:
“大汗,奴才也知此事蹊跷,已经派人去复查了......不过,奴才认为此事确是真的......”
范文程语气稳稳地回答道。
“哦?宪斗如此确信吗?” 皇太极又瞟了一眼手里的信纸,然后抬头微笑着看了看范文程。
“回大汗,毛文龙有数当斩之事......”
“嗯?愿闻其详......”
“......当年毛文龙于辽事之后,牵制金、复、海、盖四卫,时时袭扰,有所斩获,颇有功。但渐骄恣,目无法纪,所上事多浮夸,索饷又过多,大明朝议多疑而厌之。此其一也。”
“唔......” “......以其握重兵,又居海岛中自行对朝鲜和倭国贸易,且以封疆大吏之名自通文牒于外藩琉球朝鲜,朝廷既不能调遣,又莫能难之!大汗尚与之有书函招降往来,虽无果而终,然瓜田李下,猜疑之心人皆有之,何如手握重兵之海外大将乎?对此等拥兵之将,大明朝廷向来十分猜忌,此其二也......”
“且慢!宪斗所言乃常时正理,然此非常之时,当知权变啊......东江镇之于大明之重,毛文龙之于东江镇之重,世人皆知,除非......除非大明朝廷确认不需东江镇亦可独御我八旗......宪斗可有此说乎?”
皇太极问道。
“大汗英明,自宁锦一役后,大明朝廷上下无不欢欣释然,自认只要关门息警则辽事大定,不以关外为患,加之大汗数次示意通好,以大明天朝上国之心必有轻我大金之状......”
范文程赶紧回应道。
“如此说来,倒也能想通畅,只是朕甚不解何操之过急耶......可叹毛文龙一世英雄,却毁在自家人手里......为渊驱鱼,为丛驱雀,如此即是也......宪斗汝意如何?”
“回大汗,如今大明朝廷,自王化贞、熊廷弼坏事后,皆结党自保,然如毛文龙之东江,朝中无人久矣!若非毛之东江确有战功,岂能存若许之长也?”
“......汝意大明患毛久矣?”
皇太极问道。
“然也,加之袁崇焕,乃真小人也,其猜忌刚愎尤胜大明当今皇帝,自宁锦侥胜,自以为天下第一人,骄狂之态毕露。此祭尚方宝剑之举乃大明百余年少有......”
“嗯?何解?”
“回大汗,授尚方宝剑之举于大明一朝乃上对于臣示信之意,实非以皇帝之名杀伐决断之物,此意上下皆心知肚明,独袁久居官场而不明乎?”
“汝意大明朝廷并无杀毛之意?”
“回大汗,绝无此意,毛之东江牵制之力尚在尔......”
“嗯,宪斗之意,这袁蛮子是自己干了一件鲁莽事?”
“大汗英明,且不论袁崇焕事前不向朝廷报备就擅离关宁职守远赴海岛,就拿此人故意用尚方宝剑先斩后奏,这等真干实做、祭剑杀人之行,实乃欺君犯上之举尔,其骄狂之气冲天......”
“......你是说袁崇焕也危险了?”
皇太极敏锐地问到。
“......奴才断定,此举之后,崇祯帝必不满于袁,此人亦危矣,恭喜大汗,此数事齐发,乃我大金绝大之喜事尔......”
“唔......可有......”
皇太极还在沉吟,却被殿外急冲冲的脚步声打断。
“启奏大汗,固山额真汤古代送来五百里加急......”
殿外门口出现了一个带刀侍卫,跪在门口低声奏道。
“哦?......汤古代的五百里加急?”
皇太极不禁坐直了腰,精神一震,固山额真汤古代镇守营口以东的耀州盐场,地接辽南,难道这五百里加急跟毛文龙被杀事有关?
大殿里主奴二人对视了一眼,皇太极立刻叫道:
“速给朕看!”
站在大殿门口的小顺子赶紧出门口从侍卫那里接过一个函匣子,急急地返回,轻轻地把匣子放到御案上面,然后低头躬身退到殿门口。
皇太极迫不及待地打开匣子拿出信件读了起来......
“哈哈哈哈,宪斗啊,汝之消息确实了,毛文龙死了......”
皇太极面带喜色。
“恭喜大汗,这汤古代也得到消息了?”范文程问道。
“嗯......五月二十九毛文龙被斩......东江各岛哗然,群将无一服者,岛中军民数次投告无果,各将均坐视观望......还有兵士杀官哗变,抢掠财物......”
皇太极说着把信函递给了范文程。
范文程接过信函展开念道:
“......六月初四,新任总兵黄龙弹压皮岛,毛之部将尚可喜引部众居它岛回避,耿仲明抗命拒发兵弹压,孔有德言守登州欲离岛而去......军民数度哗变......”
“已经有东江镇的军民拖家带口逃到汤古代的地面了......”
皇太极微笑着补了一句。
“恭喜大汗!实乃我大金天命有加也......”
“嗯,宪斗啊,朕意趁东江之乱即刻发兵皮岛,拔掉这根芒刺,汝意如何?”
“这......大汗,奴才以为期期不可!”范文程想了一下回答道。
“哦?为何?”
“回大汗......东江之乱,非我军之压而成,实袁蛮子所为而酿成,毛之待人多以亲情收服人心,广收诸将为义子,现毛遇害,众将中毛之义子如孔、耿、尚诸人如何能服黄龙?黄龙亦无计可施,日久必生大变!”
“嗯,言之有理......”
皇太极看了一眼范文程,没有说话。
“......还有,我军水师未练,火炮不齐,跨岛击之大不利也......”
“唔......宪斗之意,是欲擒故纵吗?”
“大汗英明!若我军骤然加之,威压之下东江震动,诸将无奈必为黄龙所一统,共同对我......若我暂置东江不顾,并书之信函继续卑辞以示和意,示弱于彼,离间于外,东江自认外压骤无,则必生内乱......”
“哼哼,此策很好......那,除了写信,朕就只是坐等吗?”
皇太极心有不甘地说道。
“非也,东江乱象已成,我大金东顾之忧暂解......嗯......去岁大饥,民业凋敝,商路受阻,故急需一战,大掠子女金帛以鼓军心......”
“嗯?以宪斗之意......打哪里好呢?”
皇太极在御案后面敛衣问道。
范文程抬头四顾,见左右无人,小顺子也低着头远远地站在大殿门口,于是咽了咽唾沫,仿佛下了一个决心似的,低声奏道:
“......大汗,奴才之意,应绕开宁锦坚城,径直向西,取道蒙古,直叩长城......据奴才所知,蓟门一线乃薄弱之地,向有东江镇牵制,我军不敢远离辽地长途奔袭,而如今......东江镇自顾不暇,无力对我,此机不可失也......只是......路途遥远,粮草军资转运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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