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寒刚来的一段时间,特别不喜欢过周末,忙的时候不觉得,可是闲下来,她常常会坐着发呆,干净她把分手的痛想得太简单了,做决定很容易,她可以控制自己,桩桩件件的事情,都处理地干净。
但是情绪她控制不了,它们无孔不入,咖啡杯冒出的雾气,漆黑夜里捂不暖的被窝,迷茫地走错街区,超市够不着最上层的麦片,它们入侵生活的每一个细节,腐蚀你的意志,让你一遍遍去回想那个人,想地心口发疼,心脏像被一双手不断挤压绞紧,直到榨干最后一滴水分。
她刻意打扮自己,让自己看上去成熟优雅,一切显得从容不迫,处于她的掌控之中。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内心是多么虚弱。
她不怪他,是她持了刀,将他们在热恋的状态下,一刀劈开,是断臂之痛。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不抽身,再一步步错下去?结婚?陪他在那个庞大的商业帝国里,继续斗来斗去?
她每天想这些,想地人都憔悴了,没办法,她强迫自己出去走走。
周末她开始开车去附近的小镇,选择一条徒步的道路,或爬山,或穿越旷野,或绕行湖泊,走累了就在山坡上坐着,闭上眼睛,听风吹过山谷的声音。 有时坐在湖边,人和山皆在湖里,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她安安静静沉浸在自然美景之中,忽然释然了,就想着他吧,念想一辈子也是可以的,就像一棵不会开花的树,没有悲欢的姿势。
她想,如地,可终老矣。
因为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慕容栩是凌晨四点收到沈铮的微信。这大半年,他睡眠质量很差,轻微的响动都会醒来。
点开沈铮的微信,只看到一个寒字,他心脏抽紧,手抖得不像话。 自从那天与寒走后,他自虐一样,待在公寓不出去,除了吃饭和睡觉,他拒绝触动任何一样东西,他不要失去与寒一丝一毫在这里存在过的痕迹。
就这样过了三四天,林佳宛和章浩成一起敲开,可以说是踢开了他家的大门。
屋里的空气闻起来陈旧而滞闷,屋里的男人颓废地不像样,胡茬长长的,头发乱糟遭,眼底发黑,形容憔悴。
林佳宛穿过整个房间,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回头瞪着慕容栩,严厉地说:“你该清醒了!”
慕容栩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人还是无精打采半躺在沙发上:“她这几天去公司了吗?” “去了,一丝不苟忙着交接工作。”林佳宛忙来忙去,收拾着屋子里的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状态可比你好多了。”
章浩成一屁股在慕容栩旁边坐下:“究竟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闹翻了?”
慕容栩苦笑,这几天他想了很多,怎么好好的感情会突然戛然而止,明明是一条通途,但潜藏了一线罅隙,他没跨过去,一下跌落深渊。
是谁错了?他自认一直在付出,而且想了各种办法,排除一切阻力,让自己变强大,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在压榨与寒,让她去应对危机,妥协困境,最终他还触了她的底线。
之前,他还心存侥幸,想绑架她的爱,等他押对了局,事情解决了,他们完全可以重新成立一个公司,把新药改个名字继续做起来。 他错了,即便那天她没有发现数据错误,他的计划能顺利进行,与寒也会和他了断的,与寒会说“那不是HX,不是之前的那个药了”。
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她不就是那么较真吗,苦恼地说着“那不是同一个位置”。
他怎么会忘记了呢,是因为她对自己太好,宽容、隐忍,他太自以为是了,每次做选择的时候,他都选了权和利,父亲的话是对的“现在说爱还太早,等你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爱和欲望之间,你会抉择的”。
是他太贪心了,他错了,错得离谱!
“说话啊!”章浩成用力推了推自己颓靡的表弟,一脸担忧。
慕容栩回过神,这几天他提不起劲,整日沉浸在自责、悔恨和自我厌弃中,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得到与寒的爱,也不能再把她拖进自己这种不堪的,泥泞到没有尽头的生活中。
林佳宛见慕容栩没什么反应,想着与寒这个丫头下手太狠,把老板给伤懵了,自己得下点猛药。
“慕容栩,我跟你说,与寒各种财务股权交割的公证书,早上快递过来了,”她不客气地说,提高了声音,继续给他伤口上撒盐,“你再不想想办法,人就远走高飞,你想追都追不回来了。”
“追?”慕容栩想过,可是问题没解决,他有什么资格请她谅解。
“怎么?”林佳宛走近,居高临下看着他,“这样就认输了?”
章浩成以前一直佩服自己这个堂弟,可这会儿才觉得他还是小时候那个,鼓着包子脸,憋着眼泪的小男孩。他只是假装自己很强大,挡风挡雨,可内心还是个任性,不成熟的小男孩。
“小栩,”他劝道,“不管什么样的错误,都是可以弥补的,我们可以一起想想办法。”
林佳宛也在他身边坐下,放软了口气:“与寒是个值得的好姑娘,你要振作起来。”
慕容栩看看一左一右,自己两个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
有时候靠自己的力量很难一下就站起来,这时候有朋友和家人的相伴,哪怕只是一点点的鼓励,就足够了。
他心中有了决断,与寒想要一个清明的未来,那么他就去创造一个;与寒想要与世无争,那么他就把什么都放弃掉;与寒想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
他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站起身,他往盥洗室走,边走边说:“给我十分钟,你们在楼下等我,家宛找个地方,我要先好好吃顿饭。”
之后的事情,慕容栩做得简单明了,没有算计,没有绸缪。向药监递交了正确的材料,新药按计划上了市,HX名声大躁,即便他坚持药价定得非常低,他和方铭恩还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他以庆功为由,在吴伯酒楼的包间邀请了方铭恩父女,以及自己的父亲。一上来,他先敬了两位长辈一杯,然后是方思倩。
坐下后,他抿了下唇,开始说准备好的话:“爸爸,方伯伯,你们大概也知道了,”他声音有点滞涩。
“与寒已经从HX离职了,除了结完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她什么都没要,分红、股权,甚至连专利权,她都转让给我了。可笑,我之前还想拿篡改了数据的申报材料,让项目失败,把方伯伯您的钱全亏掉,和您谈视频的条件。”
方铭恩觉得慕容栩今天状态很奇怪,无畏、无欲、无求,他有点看不懂,因此面上不动,想先听他把话说完。
“不过,现在项目成功了,我们的药上市了,那些需要的病患能及时得到救治,而且买得起,我想与寒一定会很高兴的,”想到自己没法和她分享这份喜悦,他有点伤感,“那么方伯伯,视频的事您随意处理吧,我想她不会在乎,我也不会在乎。”
虽然内心来说,慕容鼎是赞同与方家结亲的。可现在看慕容栩姿态那么低,任人宰割的样子,他护犊心起,凶狠地盯了方铭恩一眼。
方思倩一直垂头听着,说不上心里是妒忌,是失落,还是为自己悲哀。
慕容栩看了一眼慕容鼎:“爸爸,我想我们都错了,用正确的方法做事,而不是掩盖,才是最有效的方式,就像与寒处理之前秦飞秋的事。”
“如果方伯伯要公开视频,那么需要配合警方,我就配合,需要负责、坐牢,我都可以,”慕容栩是真的不介意了,这种泥泞见不得光的东西他要统统甩开,“如果牵扯到与寒的,我想她也不会怕,会担起责任的。”
慕容鼎拧了眉,想出言阻止,但看看慕容栩的神色,他觉得说什么可能都是徒劳,因此他闭紧了嘴。
慕容栩放在桌上的手捏成拳,眉眼间皆是自信:“我就一句话,这辈子,除了与寒,我谁也不会娶,不会要。”
包房里气氛凝重,吴伯在外面吩咐先不要上菜。
屋内的四个人就着几盘冷菜,干坐着,谁也没心思动筷子。
一片静默中,慕容栩觉得自己目的达到了,他想了想,决定对方思倩再说几句。
“方小姐,我一点都不怀疑你能做个好妻子,但是我想婚姻是对爱和牵挂的承诺,而不应该是利益的交换。”
“你还年轻,有机会爱上什么人,或者等到什么人爱上你,”慕容栩言辞恳切,“没有爱,我们也能生活,但似乎和世界隔了一层,那种空落无着,虚度光阴的感觉是很可惜的。”
他再次朝她举杯:“祝你能找到真爱,”喝完,他又喃喃道:“祝我能早日找回与寒。”
方思倩不顾父亲警告的眼神,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与小姐很好,她比我勇敢,我祝你们早日团圆!”
说完,她一饮而尽,然后拉上自己的父亲:“爸爸,走吧,破坏人家姻缘是要走霉运的。”
听到这会儿,方铭恩也觉得没啥意思了,人家钱也帮着赚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连女儿也灰了心,开始帮着说话,自己还折腾什么呢。
终归面子上有点下不来,他不甘心地问慕容鼎:“鼎爷怎么说,当初想和我家结亲,也是鼎爷先提的。”
老小子,得了便宜还想卖乖,慕容鼎冷哼一声:“这件事是我话说早了,对不起你,不过你也别欺人太甚,有这功夫,回去好好数数自己银行账户上多了多少零。”
“我的人都退回来也行,我儿子有这能耐,养活多少兄弟都行。”慕容鼎说完也是一阵快意。
方铭恩笑了,这对父子直来直往,倒是合他胃口,他也不再纠缠:“亲家做不成,生意场上做伙伴吧。”
说完,由女儿拉着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脚步一停,回身道:“这顿饭,我和思倩,今天就先不吃了,你们父子两说说话吧,”他又朝慕容栩说,“小子,你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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