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的声音充满戏虐,吐出的气息也带着些许火热,这声音......分明是姬公子!
西施瞬间长大眼睛,伸手就要将他推开。刚要张嘴喊“来人” ,姬公子却率先一步伸手将她的嘴捂住。
“若是想留着性命,就不要叫喊。”姬公子淡然地说。 西施眨了眨眼睛,表示顺从,姬公子这才将手放开。
“你、你来做什么?”西施小声询问。
姬公子笑笑,低声道:“我来看看传闻是不是真的。”
传闻?西施心下第一反应以为他说的是“得西施者得天下”的传闻,便又问到:“市井言论,有什么可探究的,还要您半夜闯入闺阁?”
姬公子俯身道:“我自然对那些流言不感兴趣,只不过听闻你和范蠡情缘深重,想来看看到底是不是这样。今日一见,他不远万里赶回来送你,我倒是信了。” 西施心下悸动了片刻,但还是嘴硬,回到:“西施不过是受了些范将军的恩惠照顾,便有人小题大做误会了我们。看来这一趟姬公子要白来了。”
姬公子笑着回到:“白不白来,得等等看。”
说罢,西施还未张口回话,只听窗户又被推开,轻轻发出“吱呀”一声。
姬公子笑道:“来了。”
西施猜到来人肯定是范蠡,不由心脏砰砰直跳。 果不其然,翻入窗户的正是范蠡。
范蠡悄声翻入,还未察觉里面的状况。直到摸黑步入卧房,才被眼前的景象怔住。
范蠡刚进来,就见西施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而她的床边却坐着个男子。
范蠡摁住心中躁动的情绪,回了回神后,细声向西施说道:“西施姑娘,令慈让在下跟您交代一句,日后去了吴国,要时不时给家里回个平安。在下刚醒便来传达消息,却不知西施姑娘与人有约,深夜造访,实在抱歉。”
说罢,范蠡就要走。 西施看了看姬公子,想着让范蠡走了也好,明日再解释便是。
但姬公子却轻笑出声,唤住了范蠡。
“范将军来的如此匆忙,走的又何必如此匆忙?”
范蠡闻声顿住脚步,还未回话,就见男子起身走至桌前点起烛灯。
烛光由弱变强,范蠡也逐渐看清原来那个男子是使臣姬公子。 范蠡神色一暗,回到:“他人嘱托,不敢怠慢。又不知使臣大人又为何深夜出现在此处?”
姬公子坦然地坐在凳子上,语气慵懒地回到:“听闻西施姑娘之前常常与一男人深夜会面,我王便让我探查一下此事。没想到,会探查到范将军头上。”
西施双手握紧被角,心中慌忙地思索着要如何应对,也担心范蠡会难以招架姬公子的问话。
但范蠡反而也是同样气定神闲地坐在姬公子对面的凳子上,谈笑风生般地回复姬公子那尖锐的问题。
“能与西施姑娘传出这等流言,是范某的荣幸。西施姑娘国色天香,更有辅佐男人赢得天下的传言,就连我王都不敢染指西施姑娘,更何况范某一介武夫了。”
姬公子笑着看了看范蠡,道:“西施姑娘以及其他两位越女,只要是入了我们吴宫,便是吴王的女人了。不管她们之前在越国如何,吴王通通不计较,但在踏进吴国土地的一刻起,她们,就是吴王的女人了。范将军,懂吗?”
听他说完,范蠡和善的笑僵在脸上。
西施原本以为范蠡会很快调整好状态去应接,却没想到范蠡脸上的笑僵了片刻后,便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肃杀的神情。
“这些还不必由你来告诉我。既是吴王的意思,便让他亲自和我说。”
范蠡的语气当仁不让,二人争锋相对间,西施都准备要去解围。
但下一刻,姬公子却“哦?”了一声,然后将手缓缓伸向耳后。
西施突然惊醒,想起第一次见到姬公子,就注意到他似乎脸上戴着假面。难道……他的真实身份是……
姬公子将手伸向耳后,范蠡防备地看着他的动作。
只见姬公子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耳后的一层皮肤,接着用力一扯,将整张薄薄的皮囊从脸上撕下。
西施坐在姬公子身后,难以看清他的真实样貌,只能看到范蠡的表情逐渐从防备变成了惊恐。
“吴……吴王?!”
这个两次以使臣身份进了越宫,和越王及大臣们谈笑风生的人,竟然是吴王!
西施听到范蠡唤姬公子“吴王”,犹如当头中了一棒。连忙和范蠡一起跪下行礼。
“见过吴王!”
吴王夫差依旧淡定地坐在那里,手指捻着手里的薄皮面具,轻声道:“想不到一向温文尔雅的范将军,也会有如此咄咄逼人的时候。你既然觉得一个小小使臣不够资格和你说话,那寡人亲自和你说,够了吗?”
范蠡跪在原地没有抬头,闷声道:“不知吴王亲临,请吴王恕罪!”
吴王轻笑一声,道:“寡人确实要恕你的罪。一恕你染指寡人妃子,二恕你对寡人的不敬之罪,三恕你满口谎言欺瞒寡人。你可认罪?”
范蠡愣了愣,心想,不论回“认罪”还是“不认罪”都不是上乘之选。
愣神的空隙,夫差不耐烦地“嗯?”了一声催促他回答。
西施看着原本对她而言高高在上、一尘不染、仿若谪仙的范蠡,如今在吴王脚下却那么卑微弱小,心底不由产生了些复杂情绪。
看着场上剑拔弩张的气氛,西施跪在地上轻声说到:“吴王明察秋毫,西施不再隐瞒与您。”
范蠡闻声赶忙制止,喊了声“西施”想让她住嘴。
但西施转头对范蠡说了句:“范将军不必担忧,原本就是西施年少时对您倾慕、痴缠与您。所以才让您陷入流言蜚语,如今当着吴王的面,西施把一切说清楚也好,省得以后解释起来再生误会。吴王,您说呢?”
西施眼神真诚而坚定地望着吴王,吴王扬了扬眉,道:“也好。”
虽然之前已经听殷十三将西施和范蠡的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的了,但夫差还是想听听这个小女子还能满口编出什么谎话。也不知道她看到殷十三成为自己的幕僚时又会是什么反应。
夫差如是想着,心中越发觉得有趣。
西施哪里猜得到夫差早已通过殷十三将一切打探清楚,还以为他只是听了市井之言,便“言之凿凿”地开始解释:“西施原本不过是村落间的野丫头,承蒙范将军不弃,才能有机会走出那个小村庄。故而,也对范将军生出许多少女情愫。但那时年龄尚小,都不过及笄之年,尚且还不知道什么是男欢女爱,只是对范将军生出了倾慕之情。而且范将军一直谨守本分,在对西施照顾之余,还是和西施保持距离。西施年纪渐长,也真的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便是前往吴国侍奉好吴王,也明白了自己对范将军的情感只是倾慕。所以,这些传言都只不过来自西施年少时对范将军的一厢情愿。西施少不经事,范将军恪守礼节,还望吴王不要怪罪于范将军,是西施失礼在先。”
西施“吧啦吧啦”一大推,说得夫差都有些头晕,不由地扶了扶额,挥手道:“都先起来回话吧。”
西施和范蠡这才站起身来,屋里气氛瞬间轻松了许多。
夫差抬眼看了看西施,西施眨了眨眼,纯洁的脸上浮现着无辜和美好,让人不忍责怪。
虽夫差心里知道西施是在满口胡诌,但心想范蠡已经一年没有和西施见过,想必感情早已断了,再一细想,又觉得西施说的可能不无道理。一个村落间的单纯少女遇见温柔的大将军,不心动倒也稀奇。左右也不过是过去的事,自己一个大丈夫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再看西施那般清纯治愈的脸,夫差语气便更难硬气起来。
“好啦,过去的事寡人就不再追究了。范蠡,你也不必相送了,回去回禀你家越王,寡人谢过他送的三位美人了。”
范蠡和西施听到最后一句话心中一紧,心想:难道夫差已经知道了美人计的存在?那西施的安全岂不是……
范蠡出神地回了一句“是”,然后看了一眼西施后便退了出去。
门口的守卫看着范蠡从屋内出来,竟然丝毫不惊讶,还替他将门关好了。
屋内只剩下西施和夫差,西施觉得气氛又逐渐变得尴尬起来。
西施正想着要怎么套套吴王的话,吴王却自己开口道:“越王和范蠡在做我奴仆的时候,格外恭顺,寡人知道他们是为了活命,以寡人的实力,也犯不着真的致他们于死地。不过看他们还是挺诚心实意的,归国以后还寻遍越国,给寡人找了你们几个贴心的美人,倒也难得。”
西施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吴王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看来美人计还能顺利进行。
殷十三在向夫差汇报情报时,也单单没有将这个美人计告诉夫差,因为他知道,这个计谋若是被吴王知晓,会害了西施。
西施放松之后,便不再那么紧张,回话也随意了一点。
“不过施儿很是好奇,吴王倒是不怕他们看出是您假扮的使臣?”西施好奇地问。
夫差将薄皮面具摊开,放置在桌子上,道:“这张皮是我随便做的,他们都看不出来。也就第一次在香炉峰见你时,被你近距离接触才看出了破绽。”
西施想起当年和吴王在香炉峰的初遇,那时他身着墨绿色长袍,隐在树丛间与她调笑,倒是真看不出有君王的架子。但是刚才吴王对范蠡说话时,却是威严十足,令人害怕。
想起范蠡临走时看她的那一眼,西施陷入了沉默。
夫差见她未搭话,便又说:“听你们越人都说你们的范将军有多智勇双全、英梁贤将,但我却只佩服他对他君王的忠诚。你应该庆幸你和他的感情及时收场,不然,只怕是会被辜负一场情深。”
夫差的话说的一针见血,也恰好刺痛了西施心中最柔弱的地方。
她就是因为当初的一场赌注,把自己的幸福压在范蠡身上,没想到一场传言便把她的幸福击得粉碎。
西施苦笑着说:“还好,吴王不曾怨怪,好让西施能不受人唾弃,反而成了吴越交好的象征。”
吴王笑而不语,拿着面具站起身来,道:“不早了,歇息吧。”
说罢,夫差便一挥手将烛灯熄灭,然后稳步离开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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