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饶妖妖在紧咬的血牙中吐字:“姜布衣,你都看到了,你也知道的,滕山海……不能死!”
“可你也知道,他不死,我死!”
姜布衣疯了,诛圣云光更加用力,完全不给饶妖妖面子。
“你们圣神殿堂高义、护短,可有为本圣想过哪怕一丝吗?”
“不要逼我……”
姜布衣摇着头,眼神疯魔:“本圣,不想动你!”
“噗!”
诛圣云光强压之下,饶妖妖喷血如瀑,浑身都龟裂开来,却还在苦撑,“我保证,他只要活着,以后都不可能去伤到你,以及北域姜氏……”
“你的保证有什么用!”姜布衣怒吼。
他是何人?
若会信这些片面之辞,还能于在北域那等艰难环境中,成长到半圣?
天真的可怜儿,早在大浪淘沙之下彻底灭绝了,剩下踩着万人枯骨成长起来的炼灵师,哪个还敢心存半分侥幸?
滕山海,必须死!
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救走他!
“滚开!
!”
姜布衣再用力,饶妖妖终于支撑不住,被轰得崩飞。
诛圣云光的力量控制十分精妙,只是击退了饶妖妖,余下的诛邪之能,全部倾泻在了饶妖妖想要护下的那点滕山海的血沫上。
“嗤~”
蒸发、消逝的声音。
滴血重生、余肉复活……这种种玄异手段,在凡人看来如梦似幻,姜布衣成长路上,却不知多少次用这种手段死里逃生了。
他能做到,圣神殿堂自然也能!
所以姜布衣晓得今日滕山海的血肉半点不能有残留,不仅如此,他灵魂碎片、精神意志,哪怕是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丁点痕迹……
过后,姜布衣也会用半圣意志,完全抹除!
最怕不是自己心软,而是全力施为之后,敌人却还苟剩一口气,在不知多少年后复活,一直躲在暗处,终于修炼功成之后寻来复仇。
这是最让人绝望的。
姜布衣不想让未来的自己陷入僵局。
诛圣云光对付成熟的魔神之力,或许质量方面比不过。
但一个太虚掌握的魔神之力,连万分之一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来,诛圣云光,就是当下最好的解决之法。
化成碎肉的滕山海,完全没法反击,只能任由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痕迹,点点消逝。
“净化。”
姜布衣轻声宣判,圣域之内萦起圣光,将所有的一切,通通清成虚无。
灵、肉、意志和希望……
滕山海,彻底抹除!
“嗤!”
地底深坑之中,饶妖妖拄剑插入地面,勉强支起了身子,见着这一幕,娇躯晃颤。
滕山海,死了……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姜布衣不留半分情面,将人彻底抹除了。
再回看战场,除了满地狼藉之外,哪里还有丁点滕山海留下的血污痕迹?
圣域之下,太虚无所遁形。
滕山海任何可能翻盘的暗手,全被镇碎、磨灭了。
“姜布衣……”
饶妖妖拔出了玄苍神剑,不可置信地轻喃着。
她飞出了深坑,落到了姜布衣身前,轻轻摇着头,一声长叹:“你不会希望知道杀死滕山海后果,你,也承受不起……”
姜布衣无声盯着面前女子。
人已死,圣神殿堂能奈我何?
为了个死人,出手对付半圣?
“节哀。”他闭上了眼。
“呵!”饶妖妖被气乐了,拖着剑转身离去,“姜布衣,我只能说……你被人当枪使了!”
滕山海直至死前,都还认为杀他的姜布衣,乃徐小受所变。
这绝对不会没有缘由!
饶妖妖在想,或许自己到来之前,姜布衣到来之前,这个地方已经发生过了什么。
滕山海,肯定已经和徐小受碰过面。
他确确实实从对方手上拿到了萧神枪,也听过那个“姜布衣”以徐小受的口吻说过了什么话。
如此,滕山海才会笃定出手杀他的姜布衣,一直都是徐小受所变。
可惜,死人无法开口了……
真正的半圣姜布衣根本不给机会,他甚至没有问清一切,就将人给宰了。
姜布衣蠢吗?
饶妖妖心知肚明,或许换个身份,她的选择也只会对方一样。
得罪了,这个人以后还会很强,那只能直接得罪至死!
这不关乎于“蠢”,只能说形势所迫。
且那个用计之人,太高明了!
“徐小受……”
“呵呵,哈、呵呵哈哈……”
嗒嗒的脚步声,应和着饶妖妖逐渐变得惨澹的笑。
声音远去。
驻留原地的姜布衣,紧闭双目却依旧不曾睁开。
他食言了。
本来还想留一个人头提着去桂折圣山上质问道穹苍,可现在,姜布衣一点机会都不敢留给滕山海。
“当枪使?”
“徐小受?”
姜布衣何曾不晓得,他或许真被那个素未谋面的小辈“徐小受”,给当枪使了。
可滕山海不能忍!
就凭他那一嘴的污言秽语……
要不是坚信圣神殿堂和圣奴不可能合作,姜布衣都要以为,滕山海是想用命帮圣奴给自己扣一顶屎盆子,他就是隐藏的圣奴第十座!
滕山海,太卖命了!
送到刀下的人头,不割,如何能治其狂妄?
可以说,滕山海取死,全因其自身嘴脏。
姜布衣甚至不觉得那个“徐小受”能操纵人心到这个地步,导引滕山海做出那等渎圣之事。
或者其用计本身,就不考虑此局会死一子,纯粹是放任自由,顺其发展而已。
滕山海不争气……
而换个角度想,他却也太争气了!
“嗒、嗒、嗒……”
圣域边界之地,脚步声即将脱离此地。
姜布衣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过多去纠结那些无畏的烦恼。
滕山海一死,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最后能否化无,全看自己如何处理。
“留步。”他终于睁开了眼,目光放到了远去饶妖妖身上。
饶妖妖脚步一顿,玄苍神剑倒提,怒不可遏转过身来:“姜布衣!人你也杀了,面子你也不肯给,怎么?现在连我,你都想要留下?”
“饶剑仙言重了……”姜布衣视线从远方女子俏脸上挪开,下移,游过那被鲜血浸染了的衣裙,最后定格到了染血的玉足之上。
准确的说,是饶妖妖踩着的鞋子。
“人可以走,鞋履留下。”姜布衣没有多瞧,挪开目光。
圣域之内,万事万物无所遁形。
饶妖妖自以为她的伎俩瞒天过海,殊不知姜布衣早将一切掌握于手中。
踩着血沫用玄苍神剑支撑,明暗两手,如此就想带走滕山海的血液?
当我姜布衣,温室中成长起来的?!
“卡!”
闻声饶妖妖拳头紧攥,自知那点小心思再也不可能隐藏,脚一踢,将右脚的鞋子踢了过去。
“给你。”
嗤一声,诛圣云光降下,姜布衣甚至不敢用手去拿,怕被当成把柄,隔空就将鞋履镇成了虚无。
“另一只。”他再道。
饶妖妖怒。
她就是用右脚鞋子沾血的,左脚根本没时间也跟着踏上,姜布衣既然能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不可能连这个都没注意到。
“抱歉。”姜布衣却没有半点退缩,迎着对面怒火,平静说道,“你知道的,穿着一只鞋走路,不太方便。”
“给你!”
饶妖妖左脚再一踢,将剩余的鞋子也踢飞了过去。
“嗤~”
堙灭!
姜布衣却还没放人,视线再锁定了饶妖妖。
“呵?”饶妖妖乐了,“怎么?我浑身染血,连你也分辨不出来哪些是我的,哪些是滕山海的?需不需要我连衣裙也脱给你?”
“不敢。”姜布衣摇头。
他盯的根本不是饶妖妖的裙子,而是玄苍神剑!
这柄剑,在方才确实同饶妖妖的衣裙一般,不曾沾染过半点滕山海的“痕迹”。
但贵为五大混沌神器之一,或许有它的玄异之处?
“圣神殿堂镇压气运之物,你,也要检查?”饶妖妖读懂了对面的目光,面容一冷。
姜布衣是真想查!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读懂神剑玄苍,拿到手了也研究不破。
且先前饶妖妖和玄苍神剑都接受过诛圣云光的洗礼,就算真吞了点什么,恐怕也洗干净了。
鞋子,不过是姜布衣真不放心罢了。
“不送。”
他不再坚持,选择送人。
该注意的注意,不该招惹的,最好还是不要招惹。
毕竟面前这个人,不是普通的太虚、剑仙……她姓饶!
“哼!”
饶妖妖冷哼一声,招走萧神枪,转身就要走出圣域。
“人能走,枪不能走。”
姜布衣半路截胡,将萧神枪收归囊中,迎着气急败坏的目光,补充道:“过后北域姜氏,会奉上同等层次的遗纹碑神器,送归圣山。”
饶妖妖一口银牙咬紧。
这个该死的老东西,还真是半点后路都不肯给人留下!
“呼~”
她长舒一口气,不打算多说什么,拎着剑截然离开。
……
“轰隆隆——”
方出圣域,光景一变。
半圣惊怒带来的乌云压城的压抑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奇迹之森完全龟裂了的天空。
这种压迫感,比在圣域里头面对姜布衣更加恐怖!
“绝地……”
饶妖妖微怔,想明白了什么。
半圣姜布衣全力出手,刺激到了奇迹之森。
奇迹之森作为九大绝地之一,目前绝地属性已被激活,化作一方饕餮巨口,开始吞猎所有深陷其中的炼灵师了。
天道完全摒弃了自己……
气海灵元在飞速流失,止都止不住……
本来破败、狼藉的奇迹之森,一株株茂盛的古木再行竖起,像是碎木化形,变得更加密集……
而这些古木不再像此前那般无有作为。
相反,腾挪变幻,张牙舞爪,像是成精了一般,猝不及防就抽鞭而来数根枝条。
“嗤!”
玄苍神剑削木如泥。
可一接触,饶妖妖本就不佳的状态更加虚弱,血气被抽走,情绪更烦躁,整个人蒙上了一层阴翳。
仿佛整片天地,都开始在和自己作对!
“不能再逗留于此了……”
饶妖妖心头微紧,估算着自身状态,觉得不过盏茶功夫,气海灵元和自身气血就要被这奇迹之森抽汲干净。
届时,手无缚鸡之力,便是可以操纵玄苍神剑,只要走不出此间之地,奇迹之森就能将人活活磨死、耗死!
“姜布衣,不走?”
饶妖妖不留痕迹瞥了一眼身后还在圣域之中的姜布衣,见其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身上,只能无奈,选择远离。
半圣也扛不住苏醒了的九大绝地,姜布衣必然是要走的。
但他目送自己离开,定是不想让自己发现他还停留于此的原因。
可惜……
饶妖妖知晓这些,却无法做到强行停下来等待。
一她等不起。
二姜布衣不会让她如愿。
“真是,失败啊……”
嘴角苦涩,饶妖妖仰头望天,自嘲一笑。
破裂的天穹就如同她此时的心境,统局以来,一事无成不说,异死了,滕山海也救不下来。
“我,都做了些什么?”
饶妖妖感觉心在绞痛。
苟无月孑然一身,甚至还能拿下个圣奴无袖。
自己呢?
成了何事?
——什么都没有!
异之死、滕山海之死,里里外外都兜绕着“圣奴徐小受”这个名字,可饶妖妖直至此,想不出来徐小受究竟怎么做到的。
此前她真不把这个小辈放在心上。
飞高高?
一个只会飞高高的小家伙,能有什么谋略?
现在饶妖妖只觉圣神殿堂的心腹大患,可能以后真得姓“徐”了。
她回顾一遭,发现自己在守夜等人的劝说下,确实有开始在争对徐小受。
可徐小受什么时候出动、何时反击、所用何法、以及他想达成的目的……饶妖妖到现在都想不破!
她甚至还没将重心放到这个小辈身上,但不知何时,自己就给徐小受的局饶了进去。
就如同守夜所言,面对徐小受,最好的方法不是周旋,而是直接出手拿下……
饶妖妖现在终于明白守夜以前那些话的意思了!
可这些用血得到的教训,似乎不能支撑着她继续走下去。
“守夜……”
想到守夜,饶妖妖就想到了深海下那一句句无助的求救声。
她沉重闭上了双眼。
结果到最后,连守夜都好像知道到了什么,可能会选择叛变。
唯一可喜的结果,竟是斩道必然逃不过深海的吞噬,会可悲地惨死其中……
“呵!”饶妖妖惨笑。
孑然一身的她,此刻仅剩一柄请来玄苍神剑陪伴。
握紧玄苍,饶妖妖摇着头,目光重新坚定。
“放下吧,饶妖妖,放下一切!”
“你已经不是那个大小姐了,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点代价了!”
直至此,她才顿悟自己就非统局之才。
为何数十年前,交到自己手上的工作是红衣,是对付没有智慧的鬼兽,还只需要做个甩手掌柜即可,而不是白衣,去对付大陆上那些狡诈的黑暗势力……
言情
饶妖妖好像有点明白了。
想要用权势得来的东西,反去证明自身之智不比道穹苍弱,结果只会是获得满身污名。
也许如华长灯一般,在屏风烛地枯坐三十年,立地成圣,才是对圣神殿堂最好的尊重。
“道穹苍,这些,你也都能算到吗……”
饶妖妖沉默望天,却无法得到答桉。
如果道穹苍能算尽天机,会算不到异和滕山海的死?这般情况下,他怎么还肯让自己在东域统局?
如果他不能……
“铿!”
握紧玄苍神剑,饶妖妖不再多想,直接飞越此地,离开奇迹之森。
如同她当下所悟……
承认自己是个蠢材吧!
该问的话当面去问,该杀的人用剑斩杀……这就是自己的剑道,为何要浪费数十年时间,舍本逐末,去玩弄所谓的“权”与“势”、“计”与“谋”呢?
“哗!”
古林之内,人影不复,余下一个波纹的气旋,泛开了澹澹的圣道涟漪。
“圣力……”
姜布衣收回目光,眯眼沉思。
果然,饶妖妖早已接触到这一层了吗?
可方才,为何她出手的时候,身上没有半分触摸过圣道的痕迹?
不多想,姜布衣感受着奇迹之森的异变,知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事情总要一件一件解决。
滕山海的事终了,那接下来,就该算算把自己当枪使的那小子的账了!
“徐小受?是叫这个名字吧?”
姜布衣负手踱步,对着虚空平静说道:“人,本圣支走了,现在这里只剩你我二人,出来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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