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一直记得，那时候扶桑对他笑脸盈盈，时不时的像朋友一般和他谈天说地。

    现在想来，他不过是为了打听妖族的内部状况而已。

    可恨的是，自己识人不清，着了道。

    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在他的忽悠之下，吐露了出去。

    “当时那条卧龙想要腾空，却被抽出的龙筋给绊住了，拉了下来，血水一股股的顺着龙筋，流向了角落的暗渠里。”，小妖垂眸，无奈的轻笑一声，“扶桑见我见着了那一幕，便索性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

    姚幕对扶桑并不熟悉，但也看得出来，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他再次打量了小妖一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妖族现在势力日趋壮大，因着妖王为人耿直豁达，所以也很少有听说与外为敌作恶的情况。

    扶桑怎么敢把他唯一的儿子弄成这样？

    “最开始的时候，他把我关在一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不供食水，如此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本以为我以后就会这么度过了……”，小妖突然顿住了，额角凸起的青筋显得他整个人更加瘦骨嶙峋，像一只随时要发动攻击的野兽一般，他重重的喘息着。

    姚幕心知让他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是很残忍的一件事情，噤了声没有打扰。

    “那一天，他给我端了很多吃的进来，他告诉我，让我替他做件事情，只要事情完成了，我就可以妖族和亲人团聚了。”。

    说到亲人的时候，小妖的眼里透出了温柔的光。

    “什么事情？”，姚幕出声问道。

    小妖疲惫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道：“我没有同意。如此往复了几日，他再次来时，带来了我妹妹的贴身玉佩。”。

    姚幕突然想起了在洞穴里，小妖交给青鸾让她带到妖族的那个信物。

    “他告诉我，可以去做那件事情的人，不止我一个，呵呵……”，小妖苦笑了下，“当时我对他破口大骂，我说，要让妖族来踏平整个龙族，他不屑的看了我一眼，告诉我，首先，我得出的去。”。

    他叹了口气，“是啊，我怎么可能出得去。”。

    “他抽了我的脊骨，拿了我的元丹，用一根枯枝，裹了灵力镶进我的身体。让我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姚幕早就看出来小妖是个被灌柱了的人，只是他有点不敢想象，当时的他有多痛苦。

    “他根本就没打算让我活下去。”。

    小妖的眼泪顺着眼角滴落了下来，那里面有对世间的缱绻迷恋与不舍。

    “这次他的打算，是为了让我与你们动手。”。

    姚幕皱了皱眉。

    “我都是将死之人了，怎么动手？他只是需要我在场而已，若是有机会，添把柴加把火，若是没机会，自己老老实实呆着就好。”。

    小妖抹了一把脸，继续道：“我知道他的目的，他要你们死，但是却要把这个罪名扣在我妖族的头上。”。

    姚幕不得不说，小妖是个很聪明的人，只是在这个黑暗的世道里，太过单纯，所以才会被人利用至此。

    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姚幕叹了口气，“你先休息吧！”。

    小妖猛地抬起头来，“你说过你会帮我杀了他的？”。

    姚幕蹙眉看了他片刻，“你更需要的难道不是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好把你们妖族给摘出去？”。

    小妖紧抿着唇，苦涩的点了点头。

    是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掉，但是，这弑杀的罪名，不能让妖族来背。

    姚幕拍了拍他的肩头，似承诺似感慨的叹道：“上面的人，是不会允许他活下去的。”。

    这话，让小妖黯淡下去的眼神瞬间又亮了起来，似乎这是可以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

    而在曾经关过小妖的那间暗无天日的屋子里，青鸾已经醒了过来。

    她有些茫然的从卿奕南怀里爬了起来，迷茫的大眼四处扫望着。

    可入眼皆是黑暗，小小的身子瑟缩成一团。

    卿奕南伤好得差不多了，在黑暗中亦能视物，这会儿见着青鸾无助的样子，心里揪成一团。

    他伸过手想要把她揽进怀里，可青鸾却不住的后退，整个人瑟瑟发抖。

    “乖，是我，别怕。”，他心疼的柔声哄着。

    可青鸾蜷起双脚，靠在墙上，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中，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想起她以前无忧无虑的模样，脸上永远带着的恣意潇洒，好像在一瞬间，都没有了。

    他不知道在自己昏迷时，青鸾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点一点的安抚她，让她知道，在自己身边是安全的。

    卿奕南紧握成拳的双手，紧了紧又松开。

    他慢慢坐到青鸾身旁，也不敢离得太近。

    “你还记不记得我的那些糗事？”。

    青鸾依旧埋着头，没有一丝反应。

    “就是那次，去风嗦山的路上，我们的果子被下毒了，然后……”，说到这里，卿奕南自顾自的笑了一下，“我可记得当时你那幸灾乐祸的表情。你心里肯定想的是，以后有事情可以威胁我了对不对？”。

    青鸾瑟瑟发抖的身子，缓和了一些。

    “还有去你家，你居然让我男扮女装！我觉得当时我脑袋肯定是被驴踢了，才会答应你，要不就是你给我下了什么蛊，让我对你言听计从……”。

    这时，青鸾缓缓抬起头来，双眼瞪得大大的，想要努力的看清楚眼前的人。

    “你别说，我扮女装还挺好看的，要不然怎么能引得个疯子到处追着跑……”。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卿奕南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黑漆漆的房间里，仿佛注入了一缕阳光。

    此时，青鸾缓缓抬起了头来，朝着笑声的方向凝望着。

    卿奕南本欲还说些什么，青鸾却猛地扑了上来，像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抱住他。

    嘴里喃喃着，“是你，真的是你，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没事了，都没事了……”。

    身子因为后怕，还一直颤抖着。

    卿奕南的胸口霎时紧紧缩成了一团，但里面的血液却沸腾着，让他欣喜，让他难过。

    他紧紧的拥着她，“没事的，我没事的，一切都是好好的，我们都好好好的！“，他想撑起青鸾让她好好看看自己，”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可青鸾却依旧紧紧的抱住他，仿佛一松手，所有的一切就如梦幻的泡影一般一消而散。

    她倏地嚎啕大哭起来，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压抑在胸口的伤痛，似乎只有通过如此激昂的哭声，才能彻底释放出来。

    卿奕南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任她把鼻涕眼泪胡乱的糊了自己一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终于渐渐小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她一抽一抽的胸口。

    因着哭得太过用力，岔了气，打嗝了。

    卿奕南心中是又爱又恨，哭笑不得。

    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我说，你不是经常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胆子小成这样？”。

    青鸾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抓起衣襟在脸上狠狠的抹了一把。

    虽然她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却不妨碍此刻她啐他一口。

    “要不是……”，青鸾甩了甩头，她不想去想当时的情形。

    卿奕南浑身是血的样子，只要想起来，就觉自己像沉入了冰窖中一般，就想把自己彻底的冰封起来。

    卿奕南一脸嫌弃的抹了抹脸上的唾液，捧起青鸾的小脸。

    “我觉得，有些事情，你应该是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