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奕南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起初苏瑀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知道卿奕南对青鸾有想法，但是经过此事，卿奕南应该看清楚，他苏瑀，在青鸾心中是不可取代的。

    一是任着二人彻底的说开了，免得藕断丝连，二是，他现在确实力不从心。

    不要说是从中阻拦了，就连简简单单的站起身来，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他没有料到，黑气居然如此的迅猛，如此的强大。

    苏瑀自嘲的笑了笑，不得不承认，若不是卿奕南，说不定，他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或者好一点，被天兵拼死给弄了出去。

    但青鸾呢？青鸾会怎样？

    苏瑀不想想，也不敢想！

    他本来紧阖的双眼，在听到卿奕南那句话时，猛然睁开了。

    眼里的震惊，使得面目更加狰狞。

    什么叫“你床上的人，是我？”。

    他重重的喘息着，双眼死死的盯着青鸾，整个人微微颤抖。

    青鸾的小脸早已煞白，她的表情比苏瑀好看不了多少。

    脸上除了震惊，还夹杂着难以置信。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这些话，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说了出来。

    卿奕南的手指在青鸾的脸上细细摩挲着，带着从唇瓣缓缓划过。

    “这些地方，都是我所熟悉的！”，卿奕南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谢我？”。

    青鸾的眼中翻腾出泪花，颤颤巍巍的挂在眼角，将滴未滴。

    卿奕南似乎对那泪珠很是着迷，他深深的看着，用食指接过。

    望着食指上，晶莹剔透的水珠，他笑了笑，猛地把它甩了出去。

    “你的泪水，真的很不值钱！”。

    青鸾死死的看着他，紧紧咬着牙关，喉咙像被什么给堵住了一般，疼得说不出话来。

    心脏一抽一抽的，仿佛被人狠狠的捏在手里，用力的挤压着，呼吸也跟着快停滞了一般。

    卿奕南微仰着头，压抑着心中那快要窒息的疼痛，斜斜的睨着她。

    “你，还谢吗？”。

    太过钻心的疼痛，让青鸾恍惚中觉得，这应该只是一场梦吧，一场让她措手不及的梦，只是，明明是梦，为什么还会那么痛？

    青鸾眼中的无助，迷茫，无一不深深的刺进卿奕南胸口。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不远处传来了苏瑀一阵接着一阵的咳嗽声。

    那嘶声裂肺的样子，仿佛咳得周围的空气都跟着晃动了起来。

    咳嗽声，让青鸾回了神。

    她深深的看了卿奕南一眼，苍白的脸上，有着委屈，但更多的是失望。

    不管是委屈还是失望，都让卿奕南觉得刺眼。

    他见青鸾准备朝苏瑀走去，抓住了她的手，接着用力往怀中一拉，把她紧紧抱在了怀中。

    青鸾的神经本就紧绷着，这会儿突然落入了卿奕南的怀抱，顿时像被火烧着了一般，想要用力推开他。

    卿奕南没有理会她的挣扎，把整个人牢牢固定住，头虚虚的靠在青鸾肩上。

    “疼。”。

    这一声疼，让青鸾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卿奕南紧紧的抱着她，双眼也慢慢阖上了。

    “真的很疼。”。

    青鸾一动也不敢动。

    她觉得此刻的卿奕南，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没有那些装模作样的做作，也没有那不可一世的桀骜，只有从最心底发出来的呻吟。

    似乎在倾诉着他的委屈，又似乎在寻求她的安慰。

    卿奕南是真的疼，但他不知道，到底是身体太疼了，导致心脏特别疼，还是因为心脏太疼了，导致身体特别疼。

    他只是觉得全身上下，处处都是痛着的。

    只有这样抱着她，才能好上一些。

    面对这样的卿奕南，青鸾不知该做些什么。

    方才的话还犹在耳边，剑拔弩张，两看相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转眼间，他却仿佛丢弃了身上所有的盔甲，把最柔软的一面，展现给了她。

    “对我好一些，好不好？”。

    卿奕南的声音轻轻地，呼向耳边的热气柔柔的，不易察觉。

    这真的是他最后的祈求了。

    他有他的骄傲。

    可一次又一次，被青鸾践踏在脚下。

    卿奕南觉得，自己真的快撑不住了。

    远处的咳嗽声停止了。

    苏瑀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住颤抖的双腿，晃得如风中飘落的残叶一般。

    青鸾明明在迷瞪之中，却第一时间被苏瑀的动静给惊住了。

    她双手用力在卿奕南胸口一推，便把卿奕南推了开来。

    本以为一举不会成功，谁知道如此轻松，且卿奕南轻晃了几下，摇摇欲坠。

    青鸾一时间无法去思考卿奕南此刻为何如此的虚弱，抬脚便向苏瑀跑去。

    “你怎么起来了？”。

    略含责备的关怀，使得苏瑀原本阴沉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青鸾把他的手从颈间绕过，让苏瑀整个人靠在她身上。

    苏瑀本就是比青鸾高出了一个头不止，远远的看去，就如两人在紧紧相拥一般。

    “我……担心……你！”，苏瑀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停顿了几次方才说完整。

    看他如此虚弱，青鸾心中闷疼得难受。

    “你快坐下。”。

    青鸾扶着苏瑀，靠在了墙上，缓缓蹲了下去，又极为小心的把他两条腿伸直，小手在上面按捏起来。

    “这样会不会感觉好点？”。

    刚才苏瑀那颤颤巍巍的样子，一看便是脚上无力。

    青鸾觉得自己会的太少，现在的能做一点是一点，不管有没有作用，总归是可以让他舒服些。

    苏瑀喘着粗气，努力的使自己平稳呼吸。

    听到青鸾的问话，用力的扬了扬嘴角，“好……多了。”。

    苏瑀从来不知，原来自己真的会这般的无用。

    一直以来，他都是高高在上的，一遭被狠狠的摔了下来，心里的落差，不可谓之不大。

    但在谷底，居然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柔情，这应该算是最大的慰藉了。

    不知是不是他眼神中的渴求太过明亮，青鸾温柔的把他的手握在了手中，“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一直都在。”。

    刚才卿奕南的那些对话，苏瑀并不是不介意，但那些事情，若是真的，也已经发生过了，现在去追究，又能得到什么呢？除了把心上的人，越推越远，又能换来什么呢？

    他很庆幸那分钟，他没有失去理智。

    只要身边一直都有她，人生一直都有她，那就够了。

    只是那个人……

    苏瑀抬眼像卿奕南看去，而卿奕南正好在望着他，眼中的狠戾呼之欲出。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卿奕南突然笑了起来，表情很是轻蔑，而且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冲他扬了扬眉。

    苏瑀眉头紧蹙，不明所以。

    片刻后，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双眼向自己的双手看去。

    满是疤痕的手背上，青筋弯弯曲曲，看起来丑陋至极。

    身子开始不住的颤抖，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有些发青。

    他紧张的看向青鸾，干涸的嘴唇里吐出沙漏般的声音，“青鸾……”。

    青鸾垂着头，双手机械性的在帮他按捏腿部，这会儿听见他唤自己，茫然的抬起头来。

    每一次看到他的脸，青鸾的心都会跟着一痛。

    苏瑀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直直的盯着她的双眼。

    待看清楚了青鸾眼中的自己，苏瑀闭上眼仰天大吼了一声。

    “啊！！！”。

    紧接着，是一阵感觉穿透了胸肺的咳嗽声。

    青鸾被苏瑀狰狞的表情和愤怒的怒吼给吓住了。

    她睁大了双眼，眼泪顺着眼角掉了下来。

    “苏瑀，苏瑀你怎么了苏瑀？”。

    待那阵凶猛的咳嗽终于过去，苏瑀深深的吸了口气。

    强撑着问道，“你是不是很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