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艏小舟在牛二的操控下,慢悠悠的顺水前行,狗剩在船尾烤着几尾河鱼,已经有香味出来了,就只差些火候了。
“嘿嘿,老大,你看这鱼都快熟了,把您那些宝贝再给我拿些呗,这尾最大的是给您的,一会咱们馋死那头犟牛!”
狗剩腆着个脸笑嘻嘻的蹭到张三封跟前,向张三封讨要些调味料,自从上次张三封烤个山兔分了半块给狗剩后,狗剩现在是只要逮着机会就要烤东西吃,按他与牛二互怼时的说法,虽然他们早已脱离了人间烟火,不过谁叫他就就是好这个味呢。 张三封随手将几个透明小罐丢给狗剩,狗剩忙不迭的接住了小罐,一张长脸都快笑开了花,赶紧跑到烤鱼跟前,小心翼翼的撒了些调料上去,生怕洒出些来,盖上小罐盖子后还不忘找了块布料仔细擦拭了一遍,随着几缕青烟升起,狗剩咽了咽口水,老大的鱼都还没烤好,他再馋都得先忍着。
其实这几个小罐子都能算的上宝物了,还全都是狗剩的功劳,这些调味料太过稀松平常,在山间野林中,张三封只要随便花点心思便能得到很多,不过狗剩却不这样认为,对他来说,这几位调味料可比什么灵品之类的宝物更要宝贝的多。
张三封倚靠在小舟窗旁,伸手掬起一捧清澈透明的河水,水中他的倒影也渐渐清晰了起来,张三封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有些发呆。
随着他境界的不断提升,有些事情想起来便越发觉得可怕,他甚至一度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实的,他自己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那个不知名的指引者让他相信了这个修仙的世界是真正有神仙的,可现实是这片大陆确实存在过不少神仙之类的种种传说,可传说毕竟是传说,不论是现今的四大圣地,还是各大宗门从创立的那天开始算起,都是没有出过神仙的,那些传说又是从何而来? 以张三封而今的境界,全力施为,打破空间壁垒有些难,可要撕开一条缝隙还是勉强能做到的,缝隙后的世界混沌一片,那种无形的宵风可让人刹那间便形销骨立,若不是他半步显圣的境界,绝对抵挡不住片刻。
他如今的境界即便不算站在了整个武道修行的巅峰了,也相差不远了,他都不敢在混沌界中多做停留,而那位指引者却能将他的灵魂从另一个世界带来这里,那得需要多么逆天的手段才能做到?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就好像是进入了一个仙侠类的游戏当中,而身体还留在原来的那个世界,现实则是他会伤心会痛会流血也会死,张三封怕,他怕他死了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了。
张三封一度以为自己这个穿越者,将会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毕竟在原来的世界里随手一搜,大把大把的穿越文,而且其中主角到了异世都是无敌的存在。
直到他遇到了胡尘,还有那个冥冥中的声音,他才确定,他就是一个过客,胡尘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他几乎已经确信那个所谓的神仙一定是用了某种特别的手段将他的灵魂从他熟悉的现代世界强行剥离,塞进了这个世界,难道就是为了多尝尝人间的苦,养个人鬼妖都不沾的侍女,陪胡尘走上一段路?
在陪胡尘一路走来的路上,他曾不止一次的问自己,那个所谓的神仙究竟想要做什么?若胡尘只是需要个人来陪的话,他相信这个世界有无数个比他更实用的灵魂可用,那位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找来自己?
所以在确定胡尘已然拜师青莲剑派李十二后,哪怕前路未卜,张三封依旧义无反顾的离开了,他不想做任何人的棋子,就算是神仙都不愿意,到离开时还忍不住送了胡尘一句话,为此吐血都在所不惜。
后来与琉璃的分开,一部分是因为虬侯的逼迫,更多的是张三封想要与这些一直在他身边的人做些割舍,他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就算要当胡尘的垫脚石,他都想要当个明明白白的垫脚石。
张三封知道自己肯定不是那万中无一的修道天才,不然也不至于走武道这条路子了,可即便这些年他惫懒懈怠,武道的境界也是直线飙升,狗剩与牛二就是最好的见证,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一口一个老大的叫着。 张三封很清楚不是自己辛苦得来的,到后面说不得便要还回去,他一直在等,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
就在前不久,那个久未响起的神秘声音再度作出了指示,要他带胡尘上九方山。
这一点既在张三封意料之外,也在他意料之中。
他有些意外的是那一位还真与九方山有牵连,而九方山早就在他的怀疑中。
天下四大圣地,九方山最为神秘,张三封细查大陆历史,九方山入世最深,还有就是九方山的术法,说其为天道的代言人都不为过,可大陆上所有的重大事件九方山都好像游离在外,这本身就显得很古怪了,可整个修行界反而觉得这是正常的才是最让张三封觉得奇怪的地方。 现在想来若是那位大人物在背后操控,倒是可以理解的,问题在于就这么一位隐藏这个大陆上,还是有其他的隐藏的更深的?
修行者中流传了有数千年的上天之路崩塌一说,那这一位又是什么时候成的神仙?上千年都一直隐秘不显于世,反而在他这里显露音容,还传了功法,所图的肯定就是胡尘,可胡尘身上有什么值得一个举手投足就可断人生死的神仙如此大费周章?
张三封想起胡尘‘天命之子’的名头来,命数这种比较虚无缥缈的东西,即便张三封如今已经算是走在修行路上最顶尖的一波人了,依旧是不太信的,若真是万般努力都逃不过宿命的话,那也让人太过绝望了些。
九方山他肯定是要上的,不过他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来!
世间亿万生灵,有幸踏入修行路的,都是为了什么?张三封相信各有各的答案,他也有要守护的东西,那是他的底线。
恍惚间,张三封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他变成了一只跃然于万物之上的蝴蝶,看遍了人世万千,感同身受却无能为力。
一个出生便没了爹娘的孩子,由一个瞎了双眼的奶奶抚养,不过几年时间老人也撒手人寰,孩子沦落成为孤儿,做了乞丐,当过小偷,为了半块被丢弃的饼被打的遍体鳞伤,冬日凛冽的寒风不会可怜任何人,小孤儿被冻的临死之际悄悄许下的愿望竟然是‘下辈子不愿投胎为人’。
一位刚到期颐之年的老人,身着大红缎袍,在满堂儿孙的祝福下高兴的合不拢嘴,回忆起那些年的辛苦,便觉得所有吃过的所有苦都是值得的,含笑而逝。
撑着一爿破旧雨伞的衣衫单薄女子,将捂在怀中不被瓢泼大雨侵染丝毫的包裹交给要远行的丈夫,千叮万嘱一路小心,人已走远,就连雨伞滑落都未察觉,犹自挥手作别。
星月无光,一片漆黑的村落中,一盏孤零零的油灯在为归家的人照亮方向,把一颗绣花针在头顶擦了又擦的老妇,打着补丁的同时小心翼翼的护着油灯不被飞蛾扑灭,还不时的张望着村口的方向,直到见到那顶熟悉的斗笠后,绽放的笑容让张三封停留了好久。
有恶贯满盈的暴徒无法无天,最后也能寿终正寝,有一生战战兢兢做好事的老人,被寒了心落得个郁郁而终。
张三封都有些分不清,这些如同亲身经历的梦境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他就是那只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他。
感觉到身体有些摇晃,张三封抬起迷惘的眼,望向近在咫尺的一张大脸。
“老大,你这是怎么了?叫你半天都没反应,这是最肥的那条河鱼,你看尝尝看,我最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了些。”
狗剩捧着个木盘,轻轻推动着张三封,献宝似的催促着张三封尝他才烤好的鱼。
看了看一脸希翼的狗剩,张三封又看了看手心中那一捧清澈映人的河水,将手中河水轻轻贴在河面放开,水波荡漾开来,刚才手中的那捧水又是河中的哪一捧呢?
张三封突然轻笑出声,笑的狗剩有些不知所措,就连船首的牛二都诧异的转过头来,不知老大是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还是他们两最近表现的不错,让老大开心了些,牛二也不多想,摇橹都摇的更起劲了。
接过狗剩递上的烤鱼,笑着咬上一口,世间纷扰,不及眼前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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