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和齐思敏说话时白嫣然突然灵机一动,想到用人皮面具试探画师。那张人皮面具是当初从芝兰处搜来的,正是出自画师之手。
当初白嫣然被如画劫持,姜氏听从洛云先生之意将她交给了廖广天。而芝兰却因芝容之死执意要杀白嫣然,想来并未得到洛云先生的授意。
如此一来,洛云先生应当还不知道无论芝兰已经暴露。那么此时有人带着芝兰手中的人皮面具在宫中招摇,画师定然不会无动于衷。 只是白嫣然万万没有料到,接头的竟然是如嫔身边的人。若画师是如嫔的人,那么洛云先生难道是……
白嫣然想着心事,难免有些心不在焉,晚膳也没用几口,心中万千思绪翻涌,夜里更是辗转难眠。
直到夜半她才迷迷糊糊睡下,耳边似乎传来轻微的异响,然而她正睡得沉,便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一声雷鸣才彻底惊醒。
屋里头伸手不见五指,白嫣然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又下雨了。只是这雨声太近,原来是床头的窗子开了一条缝。
白嫣然起身去关窗,到了窗前被屋外的寒风一吹,突然想起临睡前素心特地将窗子都关好才走的。她借着外头微弱的月光,清楚的看见窗前地上的半个脚印。 之所以只有半个,是因为来人是从窗子里偷偷潜入,踮着脚所以只留下了半个脚印。若非今夜落了雨,恐怕来人也不会不慎留下脚印。
刹那间白嫣然身子一僵,即便她如今还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却清楚的知道此刻屋子里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
朦胧的睡意瞬间被惊醒,白嫣然犹如被人兜头一盆冷水泼下,瞬时清醒了。难道如嫔这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试探,所以连夜派人来杀自己灭口?
好歹也不是第一次面对如此绝境了,甚至好过从前的束手无策。她知道自己不能耽搁太久,否则会被那人察觉出来。
她尽量自然的转身往外间去,口中喃喃道:“大约晚膳的汤咸了,这会儿竟有些口渴了。” 外头阴雨绵绵,屋里没点灯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白嫣然心下慌乱,不慎脚下不知被什么绊到,发出一声惊呼。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白嫣然不再伪装,拔腿往外间跑去。身后之人同样不再有所顾忌,白嫣然一手已经摸到了外间的门,却同时感觉到身后人已经逼近。
她心一狠,张口便要呼喊,然而一只手却紧紧捂住了她的嘴。下一刻,白嫣然彻底被人牵制,猛地从门边拉了回去。
外头的小雨淅淅沥沥,彻底掩埋了屋中的细微动静。外间守夜的朱玲在榻上安然睡着,根本不知里间方才的惊心动魄。
同样的一幕也在皇宫中上演,往日供宫人们进出狭窄后门被人悄无声息的打开,原本守门的侍卫尸体被人拖走。潜伏在外面多时的人们互相使个眼色,便无声无息的鱼贯而入。 这些人被宫中的内应指引着,一路上或躲或杀,竟借着雨声遮掩摸到了德尚殿前。然而此处的守卫最是严密,御林军们个个手按剑柄,是最不好对付的。
突然里头一阵喧哗,很快便有一个宫人出来说道:“皇上不好了,奴婢这便去太医院请章太医!”
侍卫长皱眉,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宫人?怎么不是德尚殿的人?”
那宫人急道:“福安公公正在里头照顾皇上,奴婢是如嫔娘娘身边的人,事关皇上龙体,你还不快放我去唤太医!”
如今宫里如嫔娘娘可谓是一枝独秀,最得圣心,今夜正是如嫔娘娘宿在里头。且皇上的确近来龙体抱恙,侍卫长也不敢耽搁,只得放行。 那宫人匆匆而去,又匆匆而来,身后领着两个太医。今夜有雨,太医们打着伞将头低的很低,侍卫长还有心细看,里头的如嫔却已经亲自出来道:“太医可来了?”
侍卫长连忙转身行礼,夏含答道:“娘娘,太医这就来了。”
说着夏含便领着两个太医进去了,擦肩而过时侍卫长直觉有哪里不对,一时却又说不上来,只得眼睁睁看着如嫔和那宫人领着两个太医进了内殿。
他一挥手,门复又合上,侍卫们重新将德尚殿门前围的水泄不通。他心中却依旧不安,准备去四处看看,方才迈出两步还未踏进阴影中,他便猛地顿住脚步。
不对!
太医们一直在太医院当值,今夜的雨也不大,宫里的路面上至多有有些湿润,应当连积水都没有。但方才那两人的鞋面上遍布泥水,显然是从宫外来的!
侍卫长豁然转身,推开守在门前的下属就往里头冲。然而一推门,他便看见了院中地上的两具宫人尸体,殷红的血顺着雨水蜿蜒而下,几乎就停在他的脚前。
侍卫长心一沉,猛地拔剑,口中喊道:“有刺客,快随我护驾!”
然而他的话落,方才冲到门口,里间的门就被人猛地一脚踹开。身着太医官服的刺客冷冷的看着他,手中长剑正架在如嫔颈间。
如嫔面色煞白,在刺客的挟持下瑟瑟发抖,却还是冲侍卫长说道:“你们别管我,皇上、皇上在他们手中。”
那刺客的手一紧,利刃顿时割破如嫔的血肉,一道血迹渗了出类。如嫔吓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侍卫长不禁在心中捏了一把冷汗。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又是细碎的一阵脚步声。侍卫长猛地转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竟涌进来一群人,已然将他们团团围住。
正在这时,只听里头传来元和帝威严的声音道:“朕无事,你们都先下去吧。”
侍卫长一时犹豫不决,身后的一众侍卫也手握长剑面面相觑。半晌,侍卫长突然“噗通”一声跪下了,叩首道:“是卑职护驾不周,罪该万死。”
身后的一众侍卫们也都默不作声的跪了下来,但手中长剑却未回鞘。周围的刺客们亦是全身戒备,淋在雨中仿佛一座座石像。
那门口的刺客冷冷觑了他们一眼,挟持着如嫔慢慢退了回去,殿中的门又被关上了。
此刻的殿中同样有一把剑架在元和帝颈间,福安就站在元和帝身侧一步之处。他缩手缩脚如同要将自己藏进角落的阴影中,一副贪生怕死的胆小模样,让两个刺客都未将他放在眼里。
元和帝站在桌前神色淡然,似乎全然无视自己颈间的利刃,又转头对另一个刺客到:“放开她,不过一介妇孺,何必刀剑相向。”
那刺客定定看了元和帝一会儿,而后竟当真收剑放开了如嫔。如嫔死里逃生,默默跌坐在地上,已然不敢再有动作了。
挟持元和帝的刺客饶有兴味的看着他道:“事到如今,皇上还能这般镇定,难道不怕我真的一剑杀了你吗?”
元和帝的目光像是再看一个死人,他道:“你若当真要动手就不会等到这时,你的主子筹谋了这么久,恐怕不单是为了要我的命。”
那刺客也浑不在意,慢慢收回了剑,探身逼近元和帝,笑得不怀好意道:“这是自然,我的主子不要你的命,只是想要你的皇位而已。”
元和帝冷冷问道:“你们想造反?”
刺客摇头道:“怎么能说是造反呢?皇上应该听说过一句话,挟天子以令诸侯。
太子妃腹中不是还有个太子遗孤嘛,朝中可有不少人吵着要立他为太子。如今安王也死了,正好遂了他们的愿。”
元和帝不动声色道:“你们怎么知道太子妃腹中的一定是个世子?”
刺客嗤笑道:“瞧皇上这话问的,太子妃腹中当然是个世子。无论太子妃生出个什么东西出来,我家主子都会扶持世子坐上皇位。”
元和帝目光愈冷,那刺客见状放肆大笑,却听元和帝突然又道:“我知道如今朝中已经有不少热闹被你们用浮生散控制,既然你家主子胸有成竹,为何不立即动手,难道他不怕节外生枝吗?
还是说安王根本就没有死,所以你们现在还不敢动手?”
那刺客面上狠狠一抽,他目光冰冷的看着元和帝,手掌按在剑柄上,几乎就要按捺不住拔剑出鞘。然而他还记得主子的吩咐,不敢真的动手。
见他不言,元和帝反倒放下心来。他长长舒出一口气,缓缓坐了回去。
几乎就在眨眼间,那刺客只觉得屋中的烛火似乎被风扑的晃了一下,下一刻他便觉得胸口一凉。不等另一个刺客反应过来,福安手中的匕首已经飞出去插进了他的额间。
两人的尸体一前一后倒了下去,如嫔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和四溅的鲜血吓了一跳,不禁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与此同时,外头也传来了短兵相接声。外头的刺客和跪在地上的御林军听见屋里的动静,原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一触即发。
守在德尚殿中的御林军共有二十几人,刺客竟约莫有三十人。这三十人实非中庸之辈,个个都是顶尖高手,御林军一时竟落入下风。
此刻的德尚殿暗中各处有数双眼睛都盯着外头的战况,正是留在宫中夜枭。他们漠然的看着御林军的死伤,防备着有人冲进来危害到皇上的安危。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外头的雨也渐渐停了。院中的局势已定,侍卫长和余下的半数御林军苦苦支撑,却败像已露。
正在这时,德尚殿的门突然大开,上百名御林军杀了进来,转眼间情势便已逆转。侍卫长心下一震,顿时气势大增。
待最后一名刺客倒下,御林军后走出来一个人,身形微跛。侍卫长诧异之际,那人已经进了内殿,对元和帝行了一礼道:“儿臣救驾来迟,父皇受惊了。”
正是宁王季钰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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