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就见灶台的火已经熄了,跑堂赶紧跑过去端鱼。
邢桑站了起来,走到饭馆门口,向对面街边抽烟的安阑挥手喊道:“安阑,鱼好了。”
就见他紧了紧衣领,冬日的伊滨市太过寒冷,他的目光又瞟向了女老板一眼。
邢桑夹起一块鱼肉边吃边向女老板喊道:“这鱼做的真好吃,老板您这一手好厨艺啊。”
女老板却依旧是没有摘掉那半截面罩,只是侧头点点头。
安阑却停住筷子,看了一眼女老板,对旁边的邢桑问道:“你甚少吃鱼吗?”
邢桑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向灶台边走边说道:“我啊,不仅爱吃鱼,还爱做鱼。”
“我去灶台前,看看老板用的是什么辣椒炒的这美味无比的鱼。”
安阑却在此时猛的站起来,向邢桑大喊道:“你,别过去!”
邢桑停住脚步,回过身来笑着说道:“你吓我一跳,我只是去看看辣椒而已。”
“你怎么看着我和要杀了我一样啊!”
安阑尴尬的笑了笑,疾步走到邢桑的身边低声说道:“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万一人家做鱼有秘方不想让你知道怎么办?”
邢桑微笑着说道:“不过是辣椒而已,都摆在了灶台上,我去看看便罢。”
安阑没有再阻拦邢桑,他重新坐回了座位,忧心忡忡的吃着鱼。
女老板见到邢桑走了过来,似乎很是不适应,她挪了一下身子。
须臾邢桑已经走到灶台前,她拿起辣椒闻了闻,眼睛却跨过女老板的肩膀,望向她身后。
邢桑笑着问道:“老板,这辣椒是泡椒吧?”
“是,是的。”女老板声音很是嘶哑,她回答道。
邢桑问道:“您这是感冒了吧?”
女老板微微低了低头,小声说道:“是,是,所以戴着面罩。”
邢桑向女老板身后的漏水槽看了看,然后说道:“那是要注意些,别闻了不该闻的味道,加重了病情。”
女老板愣了愣,低下头,也向那漏水槽看去。
说完邢桑便回到了座位上继续把鱼吃完,直到离开了龙江斋,各自回到家中,邢桑和安阑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邢桑回到韩公馆中,韩因出差已经三日,还有两日才会回来。
公馆里只有邢桑一人,她没后开灯,而是坐在月光洒进来的沙发上。
她拿起韩因平日抽烟的打火机,一下一下的打着,火光跟随邢桑的呼吸轻轻摇曳着。
明晃晃的像是安阑方才闪烁的眼神一样,邢桑很确定,安阑和女老板定然是认识的。
而刚刚安阑阻止邢桑检查辣椒的时候,右手摸了一下后腰间。
他下意识的动作是要去拿腰后的手枪,他对邢桑起了杀意。
而此时的龙江斋里,灯火已经熄灭了,跑堂已经离开了。
女老板戴着面罩,仍是坐在门口,一直盯着地上的漏水槽,目不转睛的盯着。
早上,邢桑刚到特案组,郎溪就迎了上来说道:“七哥。”
邢桑笑着问道:“何事?”
郎溪顿了顿,皱眉道:“安副科长,昨夜畏罪自杀了。”
邢桑惊道:“畏罪自杀?”
郎溪点点头说道:“是,秩序管理科在他家中的地下室找到了他和另一具尸体。”
“留下的一封遗书中,只写了一句:我杀了,骆北。”
“而这个骆北,就是龙江斋女老板失踪一个月的前夫。”
“两具尸体已经在检验室,付其余在做尸检。”
邢桑立刻向检验室走去,郎溪跟在她的身后。
“七哥。”付其余说道。
邢桑问道:“如何?这两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付其余说道:“一具是安阑,另一具是一个月前龙江斋女老板失踪的前夫。”
邢桑皱眉严肃问道:“安阑的死因是什么?”
付其余将他尸体上盖着的白布掀开,指着胸口处心脏的位置说道:“一刀毙命,直接插进心脏主动脉。”
“但是,七哥,女老板前夫的尸体不对。”
邢桑问道:“哪里不对?”
付其余说道:“女老板前夫骆北的尸体和安阑的尸体虽然都在地下室的高温下。”
“但是,骆北的尸体腐烂极其严重,且死亡时间在一个月之前。”
邢桑想了想说道:“这么说,骆北的尸体抛尸地点并不是这里。”
付其余继续说道:“而且,这具成年男性尸体的四肢却是成年女性的四肢,由于高温所致,缝合线已经崩裂和散落,”
邢桑自语道:“四肢是成年女性?难道还有一个人被害?”
“一个月前,骆北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昨日在龙江斋时,跑堂提过有这么一个女人存在!”
邢桑又问道:“是谁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郎溪答道:“他自己打电话给费处,他应该是准备逃走,却不知道为何并没有离开。”
“因为他的尸体旁的地上,掉落了一张去往海外的船票。”
邢桑接过郎溪递过来的那张船票,她看着说道:“是今日上午十一点,去往高丽的船票。”
她继续分析道:“在安阑家烧着地龙的地下室发现了他和一具缝合的尸体。”
“而女性死者的尸源并未找到,这说明地下室并不是第一现场。”
“温度极高,地龙,龙江斋的漏水槽!”
邢桑对郎溪说道:“现在是九点四十八分,你和周一现在就赶往码头。”
“那女老板就是凶手,她的脸毁了,高丽有一种巫医可以恢复她的容貌。”
郎溪说道:“是。”
“将她带回来,我去龙江斋,第三个死者的尸块还在那里。”
说着,邢桑走出检验室,开了行动车,向龙江斋驶去。
片刻后,她来到了龙江斋的门口,只见大门紧锁着,邢桑下了车,一掌便将门锁打烂。
她刚推门进去,一股浓郁的腐臭味就迎面扑来,邢桑向漏水槽看去,肥大的蛆蝇发着绿光盘旋在上面。
她看到灶台旁边立着的铁钩,顺势拿起来走到漏水槽那里,用力一撬。
却是一群蛆蝇撞向邢桑,它们似乎终于可以重见天日,就像被埋藏的真相一样!
邢桑从漏水槽里,发现了一具女性躯干和男性的四肢。
一个月前,在这个龙江斋里,女老板看着自己面前此生最爱的男人和那个抢走他的女人。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丈夫为什么会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哪怕他和一个妙龄少女有染,她都可以忍受,起码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
可是,为什么是不如她有钱、有样貌、有身段的他的大学同学!
明明这么憔悴苍老、身材矮小,只是仁慈医院的一个护士而已,她比不得她,她是白手起家的女老板。
最让她愤怒的是,他用他曾经发誓一辈子只会做给她吃的麻辣鱼汤泼向自己的脸。
就这样半张脸毁了,那也没事,只要他肯回头也好。
她还想回到从前,两人穷的站在大饭店窗下啃着干硬的烧饼。
他给她说,他永远不会抛弃糟糠之妻,更不会再让她吃一口硬烧饼。
可是,她还是想吃硬的咽不下去的烧饼,因为那时候,他们还是他们。
即使毁了半张脸,他也要离开,是他说的:“我就是和她死在一起,也不会再回到你身边。”
为什么,他如此厌恶自己?
丈夫发疯似的吼着:“为什么?你不让我和女人说话,连看也不能看,我照做了。”
“甚至为了你,我把银行的所有的女员工都辞退了,我以为我这样爱你,你会明白。”
“可是你太过分了,我连和我妈说多一句话,你都要闹半天!那可是我妈啊!”
“你疯了,你是神经病,你只爱你自己!”
女老板笑了,她挥舞着杀鱼刀,在当初白手起家的,用两人的名字龙萍萍和江天命名的龙江斋里。
在这个曾经他们还是他们的老地方,一刀一刀的割裂了所有的曾经和不堪。
那些鲜红的血洒在半张烫伤的脸上是治愈的药,是送给他们的礼物,祝他们永远在一起......
码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半张脸烫伤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在等待着船到来。
她拿起手中褪色的旧照片看着,那是三个人,有她最深爱的男人,有最恨的女人,还有明朗笑容的安阑。
三人站在一座雕塑前,背后的条幅上面写着东市大学毕业典礼。
在女老板看来,她不在意了,不在意曾经他们还是他们,不在意安阑深爱着自己。
她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好奇,因为曾经她的脸和她的心灵都是美好的,就可以了。
她记得有一句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只要是曾经,就好了。
“龙萍萍!”女老板猛然回过头,看向喊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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