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矶大战结束,南朝大胜,北国大败。
溃军一路退出淮南,在中原地区与南军对峙。
北朝国师高兴身死,七万大军损失过半。
魔教万毒老人身死,五行门赤云门主身死,圣火教退出魔教,不再参与江湖事务,七绝门精锐全军覆没。
魔教教主,天下第一张莫邪战败。
魔教解散,天下震惊。
这个消息被丐帮,隐楼,各大宗门到处传扬,不到七日,天下皆知。
当然,能被传出的,不都是好消息。
武林盟主任豪身死,一时间,天下正道,痛失首领,各个门派都在本宗举行祭奠,悼念一番,说是天下素缟都不为过。
正派精锐损伤惨重,河洛帮大龙头雷诗音以身饲虎,消弭灾祸。
后有河洛大侠沈秋,被江湖“义士”揭穿真面目,妖人一怒之下,大闹盟主葬礼,和青阳魔君狼狈为奸,废掉近百名江湖高手。
他还当众杀了南朝摄政,淮南王赵彪。
糟心的坏消息,同样是天下震动。
不过最后这个消息,除了隐楼的版本外,还有另一种说法。
说是沈秋大侠,是被江湖败类勾结魔教残余,又有南朝谋夺天下利器百鸟朝凤枪,三相合力之下,才被逼迫叛出正道。
这种说法,主要是河洛帮人在传扬。
只是,这事情来的太过突然,又是在盟主身死后才发生的,数件大事混在一起,真真假假,扑朔迷离。
很多人都在追查真相到底如何。
只是那场事件的亲历者,却不怎么愿意多说,毕竟坐视恶人,逼反大侠这种事,说出来也是脸上无光。
尽管沈秋自己早有决断,但真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河洛大侠真的像是被奸人迫害,但事已至此,流了血,死了人,这事也就成了一笔糊涂账了。
没见谁跳出来给沈秋喊冤,尤其是在各大宗门都保持沉默的情况下。
不过,采石矶的正邪大战,就像是某种引子,魔教崩塌,似是真的宣告了一个江湖新时代的到来。
任豪下葬七日之后,江南地区,便有“秘宝现世”的传闻。
据说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袭击了宁波,舟山一代,结果在台风散去后,归藏山庄的人,便在舟山岛上,发现了先辈秘宝。
听闻那是五百年前,煊赫一时的江湖势力“鲨海宫”的总舵遗址。
短短四五天,就有数本武功秘籍被发现,还从其中起出了各种神异丹药,三四把江湖宝刃。
这事最开始只是个笑谈,但有不信邪的江湖人偷偷溜到舟山岛上。
虽然鲨海宫遗址被归藏山庄占着,但那几个江湖人,在遗址旁边打了个盗洞,偷入其中,也寻到了一些宝物。
这事被隐楼证实是真的,便引得江南武林人士蜂拥而至,闹得归藏山庄都有些措手不及,最后不得不分了些东西,才平息了众怒。
舟山岛的消息余波还未散去,潇湘那边便也有重宝现世。
说是襄阳之地,有洪水冲毁一处河道,待洪水退去后,又有一处百多年前的古迹现世,是一座古墓样式,占地颇大,其中也有各类宝物。
引得潇湘之地的江湖客们闻风而至。
说起这宝物现世的传闻,其实也不是多么罕见的。
这片江湖千年前,可是有仙人存在的,一千年中,光是有记载的秘宝现世,就有百多起。
无上十二器中好几样,都是从仙家遗迹中发现的。
江湖里从不缺少幸运儿,也有一些江湖人,会主动寻找这样的遗迹发掘,就比如路不羁往太行山中挖掘仙家遗物一样。
挖不倒是常态。
但若真的挖到了,那...
说来也奇怪,最近几年,这些秘宝现世的频率大大增加,在英雄会时,任豪和江湖泰斗们就说过这事。
只在正定二十四年一年里,就有快十起这样的事件,分布在江南,淮南,两广,两湖各个区域里。
那江西狮相门的传承,就是以幸运儿挖到古墓的方式,重新出现的。
有人疯传说,各类宝物重见天日,是什么灵气复苏的标志。
灵气复苏不复苏,大部分江湖人不怎么在意。
但若真能从这类事情中,得到一些上好武艺,各种宝物,那绝对是幸运之事。
心有大志的,或者觉得自己运气很好的人,往往是不会错过这类事情的。
十月中旬,襄阳城外,大河滔滔,这是丹江支流的河域,在中洲镇附近,唤做白马洞,风景不错,从这处河湾向南望去,能看到一座巍峨山峰。
那座山叫九天玄女峰,和其他名山大川一样,有很多传说故事,是潇湘一带求神问仙的人,不可错过的好地方。
这块河湾区,很多年前就有仙人的传说,潇湘秘宝在此现世,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地方前些日子发了洪水,这时候洪水退去,在以往没人来的河岸上,已经扎满了各种帐篷,人言鼎沸。
一眼望去,这不大的河口,已经有数百人在活动了。
“谁知道是咋回事嘛。”
河口边,一处新开的茶摊上,抽着旱烟的本地老头,殷勤的给几名客人倒上茶水。
说是茶水,其实也就是劣质的本地茶,喝起来非常苦。
但即便如此,这茶摊生意也不错,听人询问这地方的“秘宝”,那茶摊老头便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本地话,对客人们介绍到:
“前些日子发了水,冲毁了河边一处川子,水退了,里正带着人来修河岸,那晚上就有人传出什么古坟之类的。
像是挖到了先人的坟茔,听说还挺大的,有地宫那么大。”
老头吐了口辛辣的烟气,看了一眼河口上走来走去的人群,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尽是一抹不满,说:
“咱们这些乡土人,想着先人不可冒犯,就要把挖开的坟重新填上,结果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附近几个练武的门派那里。
第三天就有一伙舞刀弄枪的后生过来,把咱们填上的坟重新挖开了,还让人进了古坟,取出了一些陪葬物。
老头子我不知道他们取了什么。
但那些后生似乎很高兴,然后人就越聚越多。
这几日,连荆门,宜昌那边都有人过来,还有纯阳宗的道长也过来看过,只是道长留了一天,就又回去了。
剩下这些人,整天挖坟,就想把地宫里的东西都带出来!
这是亵渎先人啊。”
老头跺了跺脚,说:
“必遭大祸!”
“是,亵渎先人,满心贪婪,肯定没什么好下场的。”
坐在老头身前,饮着茶的,是个带着黑色斗笠,穿黑衫的年轻人。
老头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这人手上套着一副古怪的黑色手套。
还有些看不懂的花纹点缀。
这怪人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也没有因为苦茶难喝就和其他江湖人一样发脾气,他倒是喝的有滋有味。
几息之后,这人放下磕了一块的茶杯,又对那抽烟的老头问到:
“老丈,我想问问,这伙人挖了快七天了,他们没说,那秘宝是什么东西吗?”
“说了哦。”
老头放下烟杆,对眼前询问的后生说:
“前几天,有人从坟里起出一把长枪来,说是什么上好宝刃,引得好些人争抢,还死了几个人。
后来,老头我听他们碎嘴说,这地方是什么几百年前的武林豪门。
叫玄女宗的,据说还是仙人传承呢。”
老头子嘿嘿一笑,黝黑的脸上满是讥讽,显然是不信这个说法的,他捶了捶腰,又说:
“这几日,他们又挖通了地宫,说是要找什么武林秘籍,还约定好说,找到之后,大家均分,几个有名声的,像模像样的指挥呢。
这些江湖人,一个个傲气的很,自称大侠,想要东西,自己又不去挖,在村子里雇了好些后生,整日挖土,不过出手也大方的很。
老头子我也跟着沾了光,这些日子光卖茶水,每日都有个好营生呢。”
“那倒是一件好事了。”
戴斗笠的黑衣后生笑了笑,又和这老头聊了几句。
老头虽然撑起茶摊卖茶,但来往的江湖人,却不怎么愿意和他说话,难得遇到一个平易近人的后生,又有见识。
一老一少聊得天南海北,相得益彰。
“后生,看你打扮,也是个江湖人。”
老头抽完了一袋烟,便放下烟杆子,又给眼前人添了杯茶,他说:
“你莫不是也来求这重宝的?”
“不是。”
那年轻人摇了摇头,温声说:
“我对宝物之事没什么兴趣,只是听说了这事,跑来凑个热闹。”
“那就好。”
老头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低声说:
“别学那伙人,说是什么大侠豪客,为了练武,就弄出这挖人坟茔的丑事,连祖先都不敬了,这是练武练到邪路子上了。
老头子看你这人还不错,就多说两句,这些人啊,挖出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也别停,喝了这杯茶,就赶紧离开这吧。”
“哦?”
正在饮茶的江湖人停了停,黑沙之下,一双眼睛盯着这老头,他轻声问到:
“老丈,这话怎么说?你莫非知道些什么?”
“呃,我不知道,就是随口说说。”
那老头听到这问题,有些畏惧,自知失言,便摆了摆手,不打算多说,但下一瞬,一张卷起的银票,就被悄无声息的赛进了他手里。
茶摊老头悚然一惊。
眼前这后生手都没抬,这银票是怎么塞过来的?
他低头看了看。
豁,这后生,出手真大方。
“老丈别怕,我只是好听这些离奇之事。”
那人轻声说:
“你就为我说一说,权当解个闷,这些银钱,就当是听故事的钱。”
见那老头还是犹豫,这人便继续说:
“老丈所说的不详之事,莫不是说,这个地宫里的东西,是提前被人埋好的?”
“呃!”
老头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人,眼睛颇有一丝惊恐。
“呵呵”
待斗笠的年轻人看到老者如此表情,便轻笑了一声,他端起茶杯,说:
“你看,老丈,我都猜到了,你就给我说说吧,这事出的你口,入得我耳,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说着话,又是一锭沉甸甸的白银,从桌子下面,丢到了老头手心。
后者摸了摸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看手中的银票。
想到家中孩儿一直没个营生,一家老小想去城里过活,却苦于没有门路。
今日得了这笔横财,在城中置办一处小院,做点小生意,或者干脆在村子修处好房子,也好给小儿子定亲用。
思来想去,老头咬了咬牙,便将银票和银子都放入袖中,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对眼前后生说:
“是,这里的东西,都是有人埋进去的。
老头我从小就在这村子里长大,记得清楚,四十多年前吧,有伙人来过村子。
他们说是要挖沙做买卖的,雇了些人挖土,其中就有我老爹,但那家商人挖沙是在河畔挖的?
老头子我当时是个半大孩子,给老爹送饭时,瞅过一眼,他们当初挖的地方,就是这处河川上,连位置都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老头叹了口气,说:
“那伙人停了没几天就走了,说是买卖不做了,结果半月后,我老爹就得病死了,死之前迷糊的时候说了好些话,说什么遭了天谴之类的。
被他们雇去挖土的村子人,也是一个接一个的病死了。
当年那伙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时日,这些人在这里挖东西,老头就想到这事了。”
“这事,老丈没给其他人说吧?”
带斗笠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
“没有。”
老头撇了撇嘴,说:
“那些江湖人一个个傲气的很,哪来的闲工夫,和老头这样的低贱人搭话?老头就是有心说,也没人听啊。”
“这就好,这事,以后也别说,免得引来祸端。”
年轻人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丢下几枚铜板,付了茶钱,又活动了一下手指,那古怪手套咔咔作响。
他回头对老头说了句:
“老丈,就如你所说,既然惊扰了先人,必有天谴到来,我啊,懂一些堪舆之术,那天谴,就要报在今日。
今日这茶摊买卖,就收了吧。
回家去,离了村子,重新找个地方生活。”
老头得了银钱横财,又说了几十年前的密事,这会本就心下忐忑,见这年轻人出言提醒,便连茶摊子都不要了。
他背着个破包袱,抽着烟,便朝着村子那边回返。
待老头走后,站在茶摊前的年轻人,伸手将斗笠向上推了推。
他看着远方河滩上忙碌的江湖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嘴角却泛起几丝笑容,伸手打了个呼哨,头顶之上,鹰唳声响。
几里之外,正靠着一处马车,抱着剑休息的山鬼猛地抬起头,他跳下马车,活动了一下身体,对其他两人打了个响指,说:
“起来,走吧。”
“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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