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见傅木槿面有难色,急忙摆了摆手。
装作放弃,“算了,那姑娘的冤情只能等待日后查明了,也不知道要等几个十年,才能查清凶手是谁,说不定到时候,凶手行将就木,也关不了多久。
她看了他一眼,故作可怜地说道:“想必真凶含笑九泉,死者含恨而终,傅公子也不会介意。” “傅某并非这个意思。”
“那就是答应了?”
舜华惊喜转头,开心地说道:“那这场大龙凤就有劳傅公子了。”
*
酉时,夜色微凉,寒风凄怆,门前一对白灯笼,屋里挂满了白绫,屋内阴风阵阵,害得看热闹的人惊慌失措,彷徨不已。 尤其是老寡妇,瑟瑟发抖地站在曲小牛身边,总怀疑绕梁而飞的小虫是死人的灵魂。
“小娘子,你先别哭啊,告诉三姑,相公是怎么死的?”
村里的姑子们围在身穿白衣,头戴黄花的傅木槿身边,喋喋不休地问个不停。
“他…他是吃了…”傅木槿佯装哽咽,偷看老寡妇的反应。
老寡妇神色慌张,脸色大变,心想糟了,铁定是吃了她给的老鼠药,被毒死的。 万一,这小娘子走漏风声,把她给供出来,可是要蹲大狱的呀。
她连忙喊道:“诶诶诶…你们围着小娘子问什么呢,没看人家刚死了相公正伤心吗?都让开,让开!”
姑子们被粗鲁地推到一旁,恼火地回骂:“这是作甚!不就是关心关心情况嘛!她是你家的啊?你家亲戚啊!这么野蛮,霸道的老婆子,咱们还是第一回见。”
六婶连忙搭腔:“就是。咱们看着街坊邻里一场,来关心一下!死老婆子,就你讨嫌!”
老寡妇也不是个怕事的,连忙指骂道: “你们这是关心吗?分明就是欺负人,来挑事的!”
话音未完,一根拐杖重重地落地,年纪最大的忍不住开口了。
“谁欺负她了?”
曲老太露出两只牙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就你能!我们就不能关心啦?” 一时之间,姑子们七嘴八舌地围着老寡妇,群起而攻之。
本该清冷阴森的灵堂,居然热闹了起来,人声鼎沸,不绝于耳。
“……”
傅木槿诧异地望着这大场面,竟不知从何插嘴。
躺在棺材里的舜华忍不了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好好的戏唱到一半,怎么卡在这了?
还唱不唱了?
想想办法啊,娘子,相公快闷死在棺材里了…
“其实…”
傅木槿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窘况,他左瞧瞧,右看看。
手足无措地等待一个插话的时机。
终于,那群姑子骂赢了老寡妇,吃了败仗的老寡妇,闷声不吭地捂住胸口,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旁。
“来,小娘子,刚刚你想说什么呢,继续说,相公是怎么死的?”
姑子们一脸八卦地询问,神情兴奋,丝毫不像来吊丧的。
“他…”傅木槿语态僵硬地回道:“我家相公今早吃了些猪头肉。”
姑子们聚精会神地等着他说下去。
“嗯嗯,然后呢?”
傅木槿深吸一气,一口气背完了舜华准备的话本。
“之后他开始上吐下泻,口吐白沫,奴家还没来得及请大夫,相公便一命呜呼,断了气。”
他说话之快,听得这群姑子一脸懵。
……
忽然,三姑好像磋磨出什么东西来,兴奋地大叫道:
“啊!我知道了。她相公吃了掺水的猪头肉,硬生生吃死了。”
六婶连忙接话,“没错,一定是吃了掺毒水的猪头肉,才把人给吃死的。”
掺毒水?
他刚刚哪有提过这三个字?
一群姑子七嘴八舌地讨论,场面好生失控。
忽然,她们出奇地静了下来。
纷纷回头,“小娘子报官了吗?抓了那缺心眼的猪肉摊老板没?”
傅木槿顿了顿,随口回道:
“大夫瞧了,说是毒死的,正准备明日去报官。”
姑子们脸色一变,神情严肃地劝诫道:
“小娘子最好不要报官。”
“这是为何?”傅木槿不解。
“你想啊,你家相公是被毒死的,若是报了官,那官老爷一定会认定是你下的毒,到时别说挨板子,还可能要砍头呢!”
三姑搀着她的手,像六婶打了打眼色。
“就是,就是,报官多麻烦。再说了,你家相公对你整天不是打就是骂,死了也是他活该,报什么官啊?真费事。
“听三姑的话,按村里的习俗,办好你相公的身后事就行。至于你相公,怎么死的,放心,大伙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这…”
傅木槿有些犹豫,但是为了让戏唱下去,唯有应下了。
“不知村里习俗是怎样的?”
闻言,姑子们满意地点头,争先恐后地解释。
“若是村里的人死了,按理是要葬在祠堂的,但是你家相公又不在我们村族谱里,只能寻个山涧,扔进河里,水葬。”
“水葬?你们一向如此对待外来人吗?”傅木槿狐疑地问道。
三姑心虚地咳了咳,安抚道。
“小娘子莫怕,这是村里流传已久的习俗,不是专门针对你们的,要是咱家亲戚来这死了,也是这样的。”
六婶帮口道:“没错,当天死的,当天葬,等村里人都瞻仰过遗容了,就可以帮你把尸体抬去水葬了。”
什么?!当天死,当天葬?
舜华的棺材板快要按不住了。
本想半夜扮鬼,吓唬老寡妇,趁机套出事实真相。
这下把自己给坑死了,怎么办?
傅木槿眼下一惊,表情僵硬地问道:“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
“不会。”
六婶斩钉截铁地否定,指着棺材就骂:“就你那恶相公,不放进油炸已经是恩德,更何况,现在人都死了,你怎么对他,他还能知道啊,依六婶看啊,就该寻处悬崖,连同棺材一并扔下去,摔他个粉身碎骨。”
寻处悬崖,连同棺材一并扔下去…去…
摔他个粉身碎骨…骨…
六婶的的话不断在舜华脑中回响。
棺材里的舜华咬着牙,忍泪感叹:这群姑子真狠。
“好了,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开始瞻仰遗容吧。”曲老太开口道。
什么?什么?
这么草率就决定好了?
不问一下死人的意见吗?
舜华慌了,眼睁睁看着棺材盖被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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