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0章大败
一万大军去了不到两个时辰,折损过半,宋乔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倪涛脸上,不过也不得不感叹晋北军的彪悍,如果此时被围的不是晋北军,而是叛军,凭着晋北军的能耐,恐怕早就将包围圈里的人一网打尽了。
随着倪涛所部溃逃,沿途正在顽强抵抗的东北大营将士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波及,溃败的恐慌一旦蔓延,那些本就艰难抵挡的叛军顿时士气垮了一大半,跟着倪涛所部往南逃去。这就是为什么不能容许乱兵冲阵的道理,当年赵明为了阻挡王坪的乱军,直接堵死白玉桥,宁愿他们从水里游过去都不愿意让路。 现在叛军却没有人阻拦这一切,说到底还是叛军势力复杂,兵马太多,又互不统属的原因,宋乔的兵马要逃命,毕永浩的将领发句话也不顶用。
整个东北大营被倪涛败兵冲击的孱弱不堪,如此良机,岂能错过?石珂、邓远森、周定山、陈耀峰四员猛将统四路兵马合力猛攻宋楼军帅帐大营,叛军大将军战天方苦苦支撑,终究不敌邓远森,被戳死在马背上,随着战天方的死,东北大营被彻底分割成南北两部分,中间则留给了晋北军,时至晌午,历经三个时辰的恶战,里阳坡通向外面的道路终于打通,周定山等人无不面露喜色。
一番血战,头顶暖暖的太阳,看着一脸血污,却面容矍铄的周定山,刘志忠忍不住热泪,上去紧紧抱住了周定山,「好你个周定山,老子还以为你死了呢。」
「呸,你刘志忠不死,周某人怎么可以死?哈哈,这仗打得痛快,这些叛军,当真是野心勃勃」周定山朝着刘志忠胸口擂了一拳,此时兄弟情义展现的淋漓尽致。
耿忠明与花小荣等人驻守里阳坡东南,以两万兵马独挡秦新凯和叶天明近八万联军,战斗从辰时持续到晌午,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身后一名斥候纵马而来,脸上挂着浓浓的笑容,「吴将军,叛军东北面大营已经被打穿,周将军与刘将军已经合兵一处,周将军要你速速领兵撤到大营,随大军撤离里阳坡。」 终于打通了,耿忠明真想仰天哈哈大笑三声,不过他努力压着内心的激动,冲着正指挥作战的花小荣喊道,「花小荣,速速领着人往东北方向撤,分出三千人边打边退,决不能让叛军缠上来。」
「喏」一听耿忠明的命令,花小荣就知道缺口被打开了,于是没有犹豫转身去调集兵马了。当东北大营被打穿的消息传到南面,毕永浩那张脸铁青铁青的,如果此时倪涛站在他脸前,他一定会毫不客气的宰了倪涛,二十多万大军,耗费近四个月时间周详的谋划,从唐州到舞阳一系列的军事行动就是为了一举吞掉晋北骑兵,可就因为倪涛这个蠢货,让晋北军抓住机会,从东北大营打开一条生死通道。
毕永浩到底是农民军大才,当知道事不可为,便不会再去强求,晋北骑兵已经杀出去了,再想重新围住这支骑兵,除非老天爷打瞌睡,但是还有一些机会,只要能困住里阳坡附近的兵马,依旧可以尽可能的歼灭晋北军有生力量。
「传令白傲、秦新凯,不要管东北大营了,给本将合兵围住耿忠明,不惜一切代价,将耿忠明所部全部歼灭。另外宋乔、秦新凯和叶天明负责驻守东北,如果晋北军敢回援耿忠明所部,不要阻拦,全部放进来,只要一进来,再给本将合围。」
毕永浩反应的足够快,快到根本没给耿忠明顺利抵达东北大营的时间,从里阳坡战场到东北大营防地,仅仅五里地而已,可在耿忠明走来,这五里地成了一道死亡天堑。秦新凯、白傲的大军以及原东北大营宋楼镇大军竟然放弃了与刘志忠所部缠斗,全部集结东北方,还好花小荣领兵撤的快,否则也如耿忠明一般被重新困死在里阳坡了。 「报....叛军突然撤退,重新将里阳坡重重围
困,吴将军麾下万余大军被围,邓将军率军接应,谁知叛军从后面包抄,也被围在了里边!」
「什么?」当军报传来,还在高兴中的刘志忠等人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叛军的速度好快,快到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留,扫视帐中,刘志忠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安,「定山呢?」
石珂闻言,拱手答道,「刚刚周将军好像出去了,至今未归。」
「不好!」刘志忠来不及多想,抱着头盔冲了出去,众将点齐兵马往大营西面而去,却看到不远处周定山正率领骑兵往阵中冲,而叛军竟然毫不阻拦。刘志忠这个时候无比确定,晋北军无论去多少人救援耿忠明,叛军也不会阻拦的,去多少,他们围多少,如果在这般救援,不就是跟叛军兵围唐州的时候一个样么?同样的错,不能犯两次啊,刘志忠抽打马鞭,催促战马,终于赶上了周定山,他看准时机,猛地跳过去,抱着周定山滚落马下,「定山,不能去啊,不能去啊!」 周定山双目含泪,满是血色,他双手陷入泥土中,不断狂吼,「那可是吴晋卿....吴晋卿啊....要救他,要救他,信叔,一定要救他,还有邓远森.....」
刘志忠呆住了,此时的周定山好像已经失去了理智有些疯癫了,是啊,他刚冲出来,耿忠明又陷了进去,说到底耿忠明是因他而死啊,他如何受得了?可是不能看着周定山犯傻,刘志忠咬咬牙,一掌击在后颈,不断咆哮的周定山晕了过去。将周定山扶起来,刘志忠朝着后边大吼道,「将周将军扶下去,花小荣,从现在开始骑兵归你统领,谁也不准去救援吴将军,现在就撤,马上就撤,谁要敢不撤,军法从事!」
当命令下达,没人看到刘志忠紧绷着脸,泪水早已经划过脸庞,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的心如何不疼?回望眼,战场上那名银甲男子还在纵横驰骋,硝烟弥漫中,邓远森的身影陪伴在他的身边。
耿忠明拼死搏杀,可他知道自己毫无生路,看着身边的邓远森,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让其他人以身犯险了。远处传来了石珂的声音,看着那些追随自己多年的兄弟们,他砍翻一名敌将,拨马便走,「石珂....你个混蛋,撤,告诉刘志忠还有周定山....赶紧撤....别让吴某人死不瞑目....」
「吴将军....」石珂虎目含泪,看着耿忠明的怒容,他咬咬牙,领着人头也不回的撤了,终于包围圈严丝无缝的合在了一起,耿忠明痛苦的笑了。 仰天望去,白云悠悠,春天的气息随风而来,忘不了那个夜晚,他见到了当时的永宁郡王,楚王世子那时候是多么的稚嫩,可他今天已经成了天下之主,或许,他耿忠明该功成身退了。一声怒吼,邓远森倒在了地上,耿忠明翻身下马,拖着邓远森的身子面向北方跪了下去,「殿下,臣耿忠明无能,累大军覆灭,今日之后,耿忠明再不能侍奉你了.....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风云变幻,多少英雄豪杰陨落沙场。血腥里阳坡,当太阳落下,大战终于结束,此役六千晋北骑兵阵亡,两万五千余唐州精锐兵马阵亡,晋北军猛将之一的耿忠明不知所踪,大将军邓远森被杀,其他阵亡将校更是不计其数。
此战,可算是晋北军建军以来最大的惨败,当然农民军联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伤亡过半不说,农民军宗室两大雄才的周世荣阵亡于宋楼镇洼地。
多少春秋埋没在历史尘埃中,多少风雨打落了一世英名。跟随着时间的脚步,大地回春,温暖的风席卷南北,草木吐露新绿,已经三月中旬了,朝鲜却变得异常安静,自从李资谦撤退到平川城之后,便开始与王本固合作,不断在北面修筑城防工事,如果强攻王本固和李资谦的话,就必须面临强大的城防,所以铁默暂时歇兵,没有向北面进攻。
加上晋北军将士连番恶战,尤其是之前从南浦一路急行军到王都,接着又经历两场大战,如果不休整一下,恐怕一定会被拖垮的。到底该如何突破北面淅川城和平川城组成的防线,是铁默很头疼的问题,李资谦这头老狐狸之前接连吃了两次大亏,最后连王都也丢了,接下来再想取巧可就有些难了。
总之,现在李资谦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不管晋北军怎么做,他就是不出城防,西面的王本固也是一样,两个人铁了心当缩头乌龟,还真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三月十六,此时的朝鲜就像大宋的江南,天气属孩子脸的,刚刚还暖阳高照,如今已经是阴雨绵绵。世上很多人都喜欢雨,可铁默并不喜欢雨,他喜欢皑皑白雪,白雪裹着寒风虽然冰凉刺骨,却是郎朗天地,感受不到半点压抑。阴雨绵绵的日子,不知为何,心情都会跟着低落,仿佛心头压着什么东西一般。下着雨也无法出门,索性躲在御书房内看看地图,手中拿着炭笔,想要找到北方的一丝弱点,可是炭笔刚按在图纸上,咔嚓一声,竟然断了,呆呆的看着手中断笔,无奈的苦笑了下,「还真是诸事不顺,连一支小小的炭笔也跟本王作对。」
其实从早晨开始,徐美玲就感觉到有些不一样了,他总是坐卧不宁,现在连看个地图都走了心思。铁默拉过徐美玲的手,眼睛看着窗外,那里风景独好,却在雨中变得落寞,「本王也不知道,心里总是想着中原的事情,终究是放不下啊。朝鲜战局也陷入困局,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打开局面。」
「夫君,你现在还在朝鲜呢,莫想那么多了,想多了也是无用,徒增烦恼罢了,那里有刘国能将军他们坐镇,还有耿忠明等人在,想必出不了什么乱子的!」徐美玲倒不是宽慰铁默,事实也是如此,耿忠明与周定山这些人哪个拉出去不是独当一方的当世名将,随便一个人往外一站都是让人心颤的人物。
这么多人一起守着中原,还有一个智如妖狐王左挂统筹策划,任凭农民军有三头六臂也讨不到便宜的。
可就在这时外边传来响动声,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那人不是尚可喜又是谁,此时的尚可喜泪水灌溉了脸庞,整个狼狈不堪,多少年了,何时见过天不怕地不怕的尚可喜慌过哭过。来到屋中,尚可喜双膝一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此时,铁默心中咯噔一下,猛地站了起来,抬起手,双眼露出一股前所未有过的惊慌,突然间,他问不出口,因为他好像变成聋子,最好永远也不要知道答案。
尚可喜跪倒在地,喉咙颤抖,泣不成声,「殿下....仲明....没了....呜呜呜...邓远森也亡了.....」
轰的一声,铁默的脑袋仿佛炸开了,心口也像被人用重锤砸了一下。耿忠明没了?邓远森也死了?这么多年,能够一路走来,何时少过耿忠明的身影,当年尚可喜、耿忠明几个辽东弃将来到晋北,自此便绑在了一辆战车上,多年来无论风雨险阻,他无怨无悔。
别人都说耿忠明、周定山和尚可喜是张北旧部,可是谁又知道多年来的相处几个人早已经是如亲兄弟一般。耿忠明没了,这是十年来听到最不愿意相信的事情,朝鲜战局不利,中原形势不乐观,铁默到底承受了多少压力没人知道,可就算是神,内心的承受力都有一个顶,如今又听到耿忠明没了,铁默终于承受不了了。
「仲明...」一声怒吼,身子却剧烈颤抖起来,喉头涌动,一股血气往上涌,猛地喷在了书案上,眼前一切恍恍惚惚,整个人重重的往后倒去。
「殿下....夫君....」徐美玲靠得最近,这些日子她一直形影不离的陪伴着,当然清楚铁默心中的苦楚,当噩耗传来,她真有些担心这个男人会承受不住,所以,当可怕的一幕发生时,
她赶紧抱住了铁默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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