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身边还有个男人？”冥十接着说道，书本沙沙的摩挲声响起。

    姑苏暮云在一旁听不到声音，只看到养息在自顾自说话。

    所以错过了和冥王大人交流的机会。    “黄泉路彼岸花海，你挑一块空地。”养息可没时间和冥十瞎诌，一咬牙，直截了当谈条件：“孟婆那块奈何桥的地，再借她五百年。”

    “早这样为我分忧不就好了？”冥十丝毫不介意养息从哪里得来的他最近想翻盖地府的消息，只要目的达到，什么都可以商量。

    “听好了。”冥十淡淡说道。

    养息鄙视，一个名字而已，还至于仔细听吗？

    很快她就后悔了。    因为冥十说的名字，很长，很长。

    “玄冥宫东方天尊化冥府一殿秦广王之女，肃英宫下方天尊化冥府十殿五华威灵真君，秦广……‘’

    养息急忙拉过姑苏暮云示意他一起听，姑苏暮云记忆力很好，她一直知道。

    “秦广……”养息略过前面一堆乌漆嘛黑，心里一动，她姓秦广？

    秦广王的秦广？    “……青溪。”最后一个字，冥十难得停顿了一下，解释道：“青色的青，小溪的溪。”

    养息，默。

    秦广王，名蒋，她叫青溪？

    他咋不清晰呢！

    难怪他名字那么难听，难怪冥十叫冥江（名匠）。    这什么起名字功夫啊！

    工具人姑苏暮云倒没发现什么不对，他硬生生把上面的一字一句记住了。

    知道了养小息现在是真君名号，父亲是先天神袛。

    仙冥两界有散仙，真仙，上仙，仙君，尊者的等级。

    但凡尊者，都是三界共仰，天地间据他所知只有寥寥数位。    而尊者之上，就是天尊。

    三清灵宝，道德，元始，都贵为天尊，飨万界供奉。

    而养小息，现在还是散仙，就已经安上了真君的头衔，等同于仙界的仙君。

    她能这样活到现在，真是不易。

    姑苏暮云怀抱养息，最后一抹黯然消失不见。

    “怎么这么长，还把那人的名字尊称加上了？”养息疑惑向对面说道。

    “你要是在那两个地方，就要这么写，当初他给你起的名字，直接按照你的信息事无巨细起的，这么长，怪他喽！”冥十淡然无比地用轮回笔在生死簿上勾勒，画出青溪二字才停下。

    养息眼神示意姑苏暮云，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直接对对面传音符说道：“收到再见！”

    冥十一愣，直接被人捏碎了传音符，他也不恼，神色之间还带着几缕惬意，自顾自扔了手里已然化作空白的生死簿，捏了几颗葡萄吃。

    养小息，总是这么麻烦。

    “姑苏，快写。”养息还记得正事，她急忙拉起姑苏暮云的手放在自己手背上，示意姑苏暮云握着她的手写。

    手上伤痕早已愈合如初，她赶忙割了一道。

    血涓涓流出。

    姑苏暮云眉头一皱，半环着少女，飞快地写下自己刚刚记的名讳。

    长到不可思议，但红石还是给出了足够的位置。

    最后一笔落成，养息一侧红石乍然散放出玄色光芒，与姑苏暮云的冷白色相互映衬。

    与此同时，养息感觉到自己和姑苏暮云之间隐隐有了牵引，哪怕姑苏暮云不在此地，她也能知道他在何地。

    阴阳眼一开，就能发现一缕红线缠绕在手指上，连接着另一端的姑苏暮云。

    面前红石突然消散，两块朱红木牌出现在眼前。

    赫然是刚才姑苏暮云按上去的那两块。

    只是颜色通红如玉，变得不像石头了，上面残余的字迹清晰可见，是姑苏暮云的字体。

    姑苏暮云没有急着接那两块通透的红玉，淡淡灵力温和地握着养息的手指，上面还残留着一缕殷红。

    养息手一暖，当姑苏暮云手再次移开时，已经不见疤痕了。

    做完这些后，姑苏暮云才伸手接过一块玉牌，单膝一跪，佩在养息的腰带上。

    男人眉眼间柔和无比，细心给她攥上了结。

    她突然灵机一动，抢在姑苏暮云之前拿过红玉牌，然后垂首，挂在了姑苏暮云的腰间，绑了一个死结。

    姑苏暮云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把呆毛捋顺后，才示意养息看向三生石。

    “养小息，看上面。”姑苏暮云指着三生石一个位置。

    养息抬头一看，发现朦朦胧胧中的光雾之间，她和姑苏暮云清晰的名字映在上面，中间若有若无的红线缠绕着，一黑一白，分外惹人注目。

    “为什么我写这么长，最后显示出来，还是秦广青溪四个字？”养息注意力集中在一点。

    姑苏暮云无奈解释：“你看女娲和伏羲不也那么短？”

    可是女娲全名可是：大道玄玄无上虚空三才圣母+大慈无量天尊+太上无极始元玄圣+天外太素东极女娲娘娘呢！

    养息一想也是，不过她的名字还是太难听了。

    不一会儿，两人携手同行，离开了三生石旁，腰间红玉牌不时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那是天地的见证，爱情的声音。

    走出红叶树时，天空突然飘下了两片红叶，萦萦绕绕在两人身旁。

    红叶化水，如同星光一般点点流萤，然后落入红叶树下的泥土消失不见。

    这是因为养息和姑苏暮云而结成的姻缘之力，化作秋水滋养着姻缘树的成长。

    也许来年，还会有一对有情人，来到这里。

    养息被姑苏暮云裹在怀里，看到这幅景象，心中一动。

    “姑苏，红叶树是不是成精了？”她很有理由怀疑。

    “不知道。”姑苏暮云很是实诚地回道。

    这红叶树在这里不知多少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哪怕身上灵气和象征姻缘的气运滔天，也不能让人觉得它是个活物。

    养息总有种这姻缘树是在默默往地下扎根的错觉。

    姻缘树外面看上去无比巨大，但是她的神识直通地府，自然了解到这姻缘树之下的庞大根系，比外表的巨树大了不知多少倍。

    如果外面的巨树是一片叶子，下面的根系就是一整株树。

    身为阴阳两界守门人，养息有理由怀疑并且警惕：这树是不是想刨开地府？

    当然她把这怀疑给姑苏暮云说了。

    姑苏暮云听着少女十分符合逻辑的分析，问道：“姻缘树最接近地府哪里？”

    “额，冥府五殿纠伦宫那里。”养息大致估算了一下庞大根系的去向，发现这目标真明确。

    五殿阎罗王，最是活跃，往往被人认为他才是阴间真正的掌权人。

    “距离你的黄泉路应该不远。”姑苏暮云了然，他也去过一次冥界，自然知道一点路线。

    当初碰到的应该是第五殿阎罗王，也就是所谓的纠伦宫之主。

    那次他也去了黄泉路，可是黄泉路上只有漫天无迹的彼岸花，却没有他朝思暮想的人影。

    花精告诉他：“这里的主人是玄猫。”

    他知晓如此，心里只道养小息并非玄猫，便离开了。

    没想到就如此错过了。

    “对，但是也不近。”养息说道，心里对姑苏暮云闪过一抹疑虑，这男人怎么知道冥界地形的？

    于是刚刚结契的两个人便开始郑重地讨论起冥界安危的事情。

    “纠伦宫一向与我黄泉路并不来往，这树摆明了就是想找他，我到底要不要拦着？”养息心想，这棵树好歹成就了他们的情缘，这么拦着不太合适吧！

    可是不拦着，让它去地府刨土啊！

    这可是送着冥十的脸面给别人踩，冥十虽然抠门，但也不至于如此。

    突然，树上的红叶嗦嗦，像是听懂了他们二人的对话。

    似风一般轻柔的声音伴随在耳边，是最原始的语言，最轻灵的弹唱。

    “小仙君……”它似乎在唤养息。

    “我只想见阎罗王，不扰一丝冥界净土。”仿佛最好的琴弹出最华丽优美的乐章，这是天籁。

    让人觉得一切都无比平和，仿佛立于云端的旋律，超脱了世间一切。

    “我想见一个人，对她说几句话。”树上红叶嗦嗦，在风中吟唱着歌谣。

    养息从来没听过这么清新脱俗的要求。

    世人闯冥府，为爱人之死，为亲人之暮，为挚友之谊，都是想在轮回路上抢人。

    这是养息所不许的。

    万物自有规律，人却想干扰这种规律，让人死而复生，因此获得白来的寿命。

    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是天地最大的仁。

    给予众生平等之权，平等之寿。

    如果人为干扰，只会剥夺这天地间的平衡，渐渐的让天地之间毁于一旦。

    所以当初母亲要她帮助妖界，不止因为母亲所求，还因为她心中的平等之理。

    三清当初不顾一切灭娲皇夺妖族气运，本就是犯了贪嗔痴数罪。

    天道有缺，身为玄猫一族，怎能有不帮之理。

    可是如今这株树，它告诉她：它想说几句话？

    养息能感受到这其中的虔诚，并无作假。

    可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更加觉得不可思议，草木尚且懂得道理，为何高高在上的三清却不懂呢！

    “你想找谁？”养息看向姑苏暮云，男人眼神也有些许触动。

    “不知。”红叶树上天籁般的嗓音响起。

    养息无语。

    这要说出是谁她还能帮一把，现在这样让她怎么帮？

    “那，祝你好运？”养息拉过一旁默默看戏的姑苏暮云，准备离开，夜色渐晚，让人觉得无比……想睡觉。

    红叶树不再回话，反而落下来几片红叶。

    这次红叶没有化作秋水消散，落在了养息头上。

    姑苏暮云趁养息不注意时揪了下来，展开叶片看了看。

    “红叶之盟，书向鸿笺。”

    叶脉勾勒出字迹，天然无比。

    这是红叶树的祝福，养息探头看了看，不由得眉间带笑。

    “我们有一个不知多少年的见证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