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现场陡然一声大震,杨行舟与封寒倏然分开。
两人相背而立,各自抬头看天,目光所及之处,是无垠的万里长空。
过了良久,久到乾青虹以为两人都同归于尽而担心的想要开口询问时,风寒的声音方才缓缓传出:“杨兄,你最擅长的功法是什么?”
杨行舟想了想,道:“其实我与敌人相斗,最惯用的是赤手空拳,若是有骑乘的话,一般就用马上兵器,平常也会以剑术对敌,但是我最擅长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下毒。”
他看向头顶湛蓝的天空,笑道:“但是我所学的第一门堪称有品级的功法,其实就是一门刀法,叫做血刀刀法。”
封寒霍然转身,沉声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见杨兄的血刀?”
杨行舟笑道:“血刀乃是一柄软刀,因为斩过大龙,一直被我缠在腰间温养,还不到出刀的时候。封兄你我不是生死大敌,这血刀不是为你准备的。”
封寒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杨兄以最不擅长的刀法,与封某引以为傲的左手刀法战平,这份武学才情,着实令兄弟佩服。这场比斗幸亏只是比拼刀法,若是比别的功夫,怕是我早就败在杨兄手下。若是生死之战,现在我已经没了性命。”
他说到这里,来到一脸紧张的乾青虹身边,笑道:“别担心,我没事。”
对杨行舟道:“青虹又重新泡了一壶茶,杨兄,咱们继续喝几杯吧。”
杨行舟毫不客气的做到封寒面前,端起茶杯一口吞下,闭目回味,片刻后睁眼道:“茶叶虽然算不上顶尖,但烹茶手法却极为了不起。今日领教了封兄的左手刀,又喝了青虹姑娘泡的茶,这一趟便算是没有白来。”
他说到这里,兴致勃勃的凑近封寒:“封兄,你刚才对我出了一千零三刀,其中有三十七刀的角度和发力之法我没有看清楚,封兄,你能否指教一下?”
封寒一愣,他刚才只顾着向杨行舟出招,对于自己到底出了多少招却不曾放在心上,此时听到杨行舟相询,闭上眼从向杨行舟出手开始,一直回想到双方收刀结束,仔细推溯了下,发现确实是一千零七刀,一刀不多,一刀不少。
杨行舟竟然能在与自己交手之际,非但要应付自己的攻击,竟然还能记住自己的出刀次数和招式,令封寒思之骇然。
他定定的看了杨行舟一会儿,方才开口道:“是那几招不清楚?”
杨行舟放下茶碗,来到空地之上,木刀交到左手,身子陡然一闪,斩向旁边一株果树,在刀刃触及果树树干之时,又忽然停滞,出刀之快,角度之妙,令人叹为观止,尤其是在如此高速之下,竟然说停就停,比出刀迅速更为难得。
封寒眼中光芒闪动,道:“杨兄,你竟然将我这一招左手刀法的发力模仿了七八成,只差一点关键发力没有掌握,当真了得。你其实不用问我,只需凝神静思,不出三天,便能想通其中道理。”
他嘴里虽然如此说,却还是走到杨行舟面前,将这一招刀法的精髓之处,和发力要点说给了杨行舟听。
寒的左手刀之所似能名震江湖,关键处在于独门内功心法和险至毫巅的出刀角度。
对一般人来说,一是右手较左手灵活,或是反过来左手较好,但对杨行舟这等高手好来说,左右手都是同样灵活,分别不大。
别人要学封寒的左手刀,可能学一世也不能得其神髓,可是对杨行舟这等武学大宗师来说,是足一点便明,欠缺的只是火候和感情。
不要小看感情这一环。那代表着对刀法深刻的体会。
没有体会,就没有感情。
要把左手刀法使得像呼吸般自然,才能生出感情,那是需要一段历练的时间,当那种感情出现时,左手刀的精华会溶入刀客的刀法里。
可是对杨行舟来说,他学的是刀为人用,而不是人刀合一,封寒对于兵器有着强烈的情感,所有才能成为一代刀霸,而杨行舟最多只能学到这种发力技巧,而做不到将全部感情都倾注到某一个兵器之中。
杨行舟的理念是器为人用,而不是人为器用,他与人战斗之时,为了达到目的,可以随时抛掉手中的刀剑,而采取别人的手段杀敌,可是对于封寒和厉若海之辈来说,他们的兵器就只有一种,那就是掌中枪,手中刀!
他们与敌人交手,永远不会放弃手中的兵器。
杨行舟永远无法体会封寒这种武者对手中兵器的那种强烈的感情,但这不妨碍杨行舟学会他们的刀法和枪法,各自追求的道路不同,也难以说出谁高谁低。
杨行舟将自己不明白的七招功法全都向封寒请教之后,封寒的左手刀法已经尽数了然。
封寒刀法角度追求极险,极快,同时极准,单就诡异而言,其实并不比血刀门的血刀刀法高明到哪里去,真正厉害的还是他独门的内功心法与刀法的结合,每一刀劈斩而出,都有与之向配合的内劲相配合,这才是他左手刀的独特之处。
就像是厉若海的的燎原百击,共分为三段,每一段出枪的招式,都有独特的内劲向合,那才能称之为独一无二的绝学。
“好刀法!”
杨行舟闭目凝思,将封寒的左手刀法在心中缓缓过了一遍,赞叹道:“封兄的刀法确实令我大开眼界,我这也有一门刀法想让封兄指点一二。”
他说到这里,将一门太极刀法在封寒面前缓缓施展开来,正是之前与封寒相抗衡的那门刀法。
世人都知道太极剑法,其实当初杨行舟与张三丰切磋武艺,无论是剑法还是刀法亦或是拳法,都曾探讨过,但是两人完善了太极拳和武当几门心法之后,便开始探讨剑法和刀法,其中武当派的绕指柔剑天下闻名,杨行舟创下的太极刀法却鲜少有弟子修行。
杨行舟这门刀法以太极圆融为基础,又加上了阴阳五行变化,又结合八种卦象,如此一来,于柔弱中蕴风雷,虽然也有太极之意,但偏于刚强,少于阴柔,被张三丰誉为天下刀法之最,日后武当弟子非真传不能修行,不到一定境界,也难以理解。
此时杨行舟将这门刀法一招一式演练完毕,对封寒笑道:“封兄,你的左手刀,刀刀快,刀刀险,刀刀要人命,虽然了得,但是失之偏颇,若是你三十年前以此刀对敌,自然无有不妥之处。可是如今你隐居山谷,性子变得恬淡,再施展这们刀法便与你如今心性不太相合。”
他这句话正好说中了此时封寒的精神状态。
自从败在浪翻云手中之后,封寒的心境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胜负得失对他来说忽然就变得不太重要,由此在刀道上更进一步,可是他本来是性格阴狠之辈,刀法也是出手毒辣,动辄分生死,已经不太适合他现在的田园心性。
再与人动手之时,总觉得这门刀法与自己隔了一层看不见的东西,他自己也明白这便是少见的武学障,若是能够突破,自然山高海阔,在刀道上将会迈出至关重要的一大步,有可能进军无上武道,参悟天道妙理,但也有可能终生无法突破,永困在如此境界。
他当初将自己的天兵宝刀送给戚长征时,就是看中了戚长征像是年轻时的自己,将左手刀法传给戚长征,就是想要戚长征超过自己,替自己见一下刀法上更高的巅峰的景象。
至于他自己,若无意外的话,怕是终生难以突破如今的境界了。
现在被杨行舟直言不讳的点出,又看了杨行舟施展的太极刀法,封寒身子微微颤动,低头静静沉思,好一会儿之后,方才转身对乾青虹道:“青虹,我要闭关几日,外面的田地你先帮我照料吧,等我出关后,咱们一起去塞外草原,离开这多事的中土之地。”
乾青虹眼中露出喜悦之极的光芒来:“好!我等你出来!”
他们两人,乾青虹是上官鹰的妻子,而封寒曾经是怒蛟岛的敌人,现在住在一起,很难面对怒蛟岛众人,为了日后不尴尬,退隐中原,远去塞外,才是最好的选择。
岳州府。
华宅内的主厅里,对着门的粉壁有帧大中堂,画的是幅山水,只见烟雨渺渺里、隐见小桥流水,是幅平远之作。
中堂的条几前有一张着虎皮的太师椅、美丽高雅的甄夫人正悠闲地坐在椅上,一副轻逸写意的样儿。
四下陈设富丽堂皇,条几两旁的古董柜内放满了古玉、象牙雕、瓷玩、珊瑚等珍品,都属罕见奇珍。
在她的右侧站着四个人,全是形相怪异,衣着服饰均不类中土人士,显是随甄夫人来中原的花剌子模高手。
站在首位约五十来岁老者、高鼻深目,尤使人印象深刻是那头垂肩的银发,形相威猛无伦。深邃的眼睛外缘有一圈奇异的紫红色,使人想到他的武功必是邪门之极。
此人在域外真是无人不晓,声名仅次于里赤媚等域外三大高手,人称“紫瞳魔君”花扎敖,智计武功除甄夫人外,均为全族之冠,乃甄夫人的师叔。
站于次位者是个凶悍的中年壮汉,背负着一个大铜人,只看这重逾百斤的重型武器在他背上轻若无物的样子,已知此人内功外功,均臻化境。这人叫“铜尊”山查岳,以凶残的情性和悍勇名扬大漠,即管武功胜他的人,在生死决战时,亦因不及他的凶悍致含恨而死。
只是此两人,已足使甄夫人横行中原,除非遇上浪翻云、秦梦瑶或虚若无这类超级高手,否则连中原的一派之主,又或黑榜高手,耍战胜他们亦绝非易事。
另两人是一对年青男女,只看他们站在一起时的亲密态度,当知两人必是情侣的关系。男的背上挂着一把长柄镰刀,容貌犷野,于人饱历风霜的感觉:女的生得巧俏美丽,腰配长剑。两人的形相气质截然不同,但站在一起却又非常匹配。事实上这封男女最擅合击之术,一刚一柔,男的叫广应城、女的唤雅寒清,域外武林称他们为“犷男俏姝”,声名甚着。
有这些人为甄夫人尽力,难怪方夜羽封她如此放心,把对付怒蛟帮的事托付到她手里。
另一边站的除了由蚩敌、强望生和柳摇枝外,还有一个一身黑火,身材清瘦高挺的老者。
这有若竹竿般的人,皱纹满脸,年纪最少在七十开外,深凹的眼睛精光炯炯,胁下挟着一枝寒铁杖,支在地上。
这人在域外与“紫瞳魔君”花扎敖齐名,乃“花仙”年怜丹的师弟,慕其名邀来助阵,人称“寒杖”竹叟。
只看这群域外顶尖高于对安坐椅上的甄夫人那恭敬的情状,便知这甄夫人并非只单凭尊贵的身分,而是智计武功均有服众的能力。
于此亦可推想甄夫人的可怕。
柳枝干咳一声,发言道:“各地的消息已先后收到,仍未发现戚长征和水柔晶的行踪。”
甄夫人微微一笑道:“杨行舟呢?”
柳摇枝道:“杨行舟出了双修府之后,便找到了黄河帮蓝天云等人,据蓝天云说,杨行舟向他们要了一些钱财,杀了他们的几个人之后,又逼出了黄河帮世代相传的武学心法,随后各自喂了他们几个首脑一枚毒药,让他们密切关注里老大和年派主等人的消息,说是要报仇雪恨,非要杀死里老大和少主等人。”
甄夫人讶然道:“杨行舟这等高手,会如此没品?连黄河帮的武学心法也看得上?像他这种高手,早就走出了最适合自己的道路,怎么可能会看得上区区黄河帮的武学心法?”
柳摇枝也大为不解,想了想,道:“这姓杨的邪门的很,手段极多,精通百家武学,或许这黄河帮的长河真气对他来说,有可取之处也未可知。”
他说到这里,对甄夫人建议道:“夫人,以我之见,最好不要招惹杨行舟,咱们先对付怒蛟岛的人为主,只要这姓杨的不坏咱们的事情,不妨先行放一放。此人心狠手辣,报复心极强,明知少主是魔师的徒弟,依旧叫嚣着要斩杀少主,可见他胆大包天,连魔师也镇不住他。”
甄夫人淡淡道:“人家可是连魔师都敢动手的人,岂会害怕夜羽少主?现在不是咱们不去招惹他的问题,而是人家不会放过咱们。传令下去,密切关注杨行舟,同时发动一切力量,击杀戚长征,等除掉怒蛟岛的高手之后,再全力对付杨行舟!”
她面容转冷,道:“同时派遣高手,注意双修府的动静,现在咱们的敌人不单单是怒蛟岛的力量,邪异门也不容小觑。谁能告诉我厉若海的伤势到底严重到了什么地步?杨行舟竟然能在短时间内便即走出双修府,立威天下,与他一起挑战魔师的厉若海,难道就没有走出双修府的可能么?一旦厉若海再次出山,低弱我强的局势立时就会扭转!”
她看向众人冷声道:“戚长征这人把义气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生死毫不放在心上,所以必会以己身作饵,牵引我们,所以很快我们便会得到他主动出来有关他的行踪消息,不出意外的话,定然会在长沙府出现。”
“戚长征如此做法,反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们立即将他仍在长沙府的消息,广为传播,怒蛟帮的人接到讯息,必会由藏身处走出来应援,那亦是他们末日的来临。他们就算过得展羽那一关,也将逃不出我的指隙。”
接着心满意足一叹道:“尝间翟雨时乃怒蛟帮第一谋士,便让奴家会一会这再世的生诸葛吧!”
柳摇枝道:“既是如此:我立即传令着“山城”毛白意、对怒蛟帮恨之入骨的“消遥门王”莫意闲,率领手下把长沙府重重包围,来个瓮中捉鳖,教丹清派和戚长征这些刁鱼儿一条都漏不出网外去。可惜不敌和万恶沙堡的几个高手都死在了杨行舟手中,否则的话,我们此行将会有更大的把握!”
甄夫人俏目一亮道:“记得通知鹰飞,无论他多么不愿意,我也要他立即杀死戚长征,免得夜长梦多!”
鹰飞是方夜羽最好的朋友,为人邪恶好色,手段残忍,便是庞斑都此人赞誉有加。最近戚长征便是被鹰飞玩弄与股掌之间,若是他真想杀戚长征的话,十个戚长征也被他杀死了。
只是最近戚长征拐走了方夜羽手下“五煞星”的水煞水柔晶,而这水柔晶正是鹰飞的女人,以至于鹰飞心态失衡,非要残忍的报复戚长征,这才留了戚长征喘息的功夫。
这令甄夫人极为不满,也由此可以看出鹰飞对水柔晶动了真情。
现在她既然下令,鹰飞自然不敢违抗,如此一来,众多高手聚长沙,戚长征已经十死无生。
深谷内。
封寒与杨行舟喝完最后一碗茶后,对杨行舟笑道:“多谢杨兄赐教,日后封某刀法若是有成,全拜今日所赐。”
他说到这里,对杨行舟道:“我今日闭关,也不知何时才能出行,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杨兄答应。”
不待杨行舟回答,径自说道:“这段日子,我将左手刀法传给了怒蛟岛的戚长征,那小子豪气干云,是个使刀的好料子,只是这段时间一直被方夜羽的人追杀,我有点担心这小子的安危。若是杨兄有暇,看能否顺手救一下这小子,免得他被奸人所害。”
杨行舟笑道:“包在我身上,左右无事,我伤势还未恢复,正好四处走一走。”
封寒沉默片刻,一副受打击的神情,道:“你还有伤在身?杨兄,恕不远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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