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开元殿,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乔思婉深深吸了一口气。多么的清净。她将红玉等人留在殿外,并谢过为自己指路的小先生。自己先进了门。她走得很慢、很轻。连续走到西边供奉的诸多牌位前,看到林婉清的那一座牌位时,乔思婉心头升起一丝淡淡的郁闷。感应了悲痛。
如果娘还在世。必然会经心尽力护着自己姐弟吧。也可以她会像朱三夫人一样想尽方法提点女儿?或是会像蒋氏一样。将对女儿的自豪时时候刻表露在脸上?清冷单薄的娘啊。乔思婉望着林婉清的牌位。淡淡暴露一个笑容。谁都想不到。在娘羸弱的身子里。果然有不可能撼动的刚正意志。当初她与乔厉情投意合,不顾老侯爷和老太君的否决。独断专行要嫁给他。婚后过的并不美满,她也逞强什么都不肯回娘家哭诉。娘的身子单薄。冒死为爹爹生下宗子,没过量久便逝世了,医生说其实生了自己以后,娘的身子便不适用生养了。只是她却顽固己见。非要生下思远不可能。如果是从新给她一个选定,她还会不顾性命执意要保住思远吗?乔思婉相信,她会的。
老太君说得对。如果是娘够伶俐。便应该遵守父母之命嫁给某位亲王。便应该早点对乔厉断念。便应该清楚林婉柔的种种诡计。”她没有。她终于只是一个刚正的贵族少女。除了将一颗芳心错付。白白赔上自己性命以外。她只留下了一双无依无靠的后代。 乔思婉对着牌位拜了三拜,跪下。叩首。她双手合十。虔敬地举在胸前,嘴唇微动。轻轻祝告:“请娘在天之灵,保佑思远平生安全、福寿安康。
正在这时候。却有一名高髻丽容的宫装妇人从开元殿的后殿缓缓走进入,附近的惠安师太见到乔思婉跪在那边。立马想要上去提示,宫装妇人却轻轻挥了挥手。惠安师太便不敢再多言,当下陪着她站在不远处悄然望了起来。
乔思婉并没有留意到附近的动静。她只是齐心一意做好自己的祈祷,她的面容如象牙雕便般细腻匀净。眉尖微微蹙起。眼睛里果然含着一丝泪水。大公主悄然看着。如果有所思。
那边已经祈祷完的乔思婉盯着林婉请的牌位。却逐步闭上了眼。身子缓缓跪坐下去。两颗又大又惨重的泪滴,在浓密的睫毛下汇聚。象水银珠似的,沿着脸颊流下来,流向腮。流向下烦。滴到胸前。一颗滴下去。又一颗流下来。流下和。整个人形如一座玉雕。依样葫芦。惟有泪水在淤。
如此俏丽的少女,令人不能自已产生一种强烈的希望,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护卫她,不让狂风暴雨攻击她。不让险恶污染她。不让残忍凶险她。大公主望了望那牌位。又望着面前这个悲痛的少女。竟以为心痛苦得缩成了一团。自己的女儿成君如果在世。会比这少女的年龄还要大吧。大公主聚精会神地盯着一无所知的乔思婉,透过那双是非明白的、晶莹感人的眼睛,她好像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女儿成君。当初生下她的时候,自己刚强不要乳娘。坚持自己给孩子喂奶。曾经亲手抚摩过、亲吻过那双眼睛啊!自己的女儿。比观世音菩萨座前的金童玉女还要生动可爱的女儿。在驸马背后曾是她生活的唯一的安慰,唯一的希望。大公主低声。却很有森严地道:“你供奉的是什么人?” 乔思婉吃了一惊,猛地站起来。瞥见了面前这位宫装美妇。她衣饰容易,妆容素淡。长相虽称不上绝美。却英气勃勃,神采奕奕。乔思婉所见过的豪门亲贵夫人无数。竟无一人压得住她的气焰。想来除了大公主。何人好似此风貌?再看到她身旁沉默向自己含笑的惠安师太,乔思婉已经确认,当下轻轻拜倒:“乔思婉见过大公主。”
大公主望着她,沉声又问了一句:“你供奉的真相谁?”
乔思婉垂下头。照实回复:“是亡母。”
亡母。果然是她过世的母亲吗?大公主不能自已望了一眼那牌位,只以为一片又一片白蒙蒙的雾从面前的黑暗中飘过去。面前这位少女的存在。在她内心叫醒了曾经对亲生女儿的无比眷恋,说不清是美满或是痛苦的热流冲激着她冰冷的心,这么多年来。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干枯。流不出一滴眼泪来。但现在。竟有些微微的发酸。
乔思婉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偏僻,大公主却从她的眼底看到了此中深深的悲痛。是的。悲痛。谁能在亡母的牌位跟前笑出来呢?剂那间。她忘掉了这个少女从未谋面。忘掉了自己是一名崇高威重的公主。她只晓得。自己心的很深处那根很细柔的弦被拨动了。 惠安师太轻声回答道:“这位是乔侍郎的长女。”
关于乔厉,大公主没有什么好感,听到这里,她却微微蹙眉,道:“是宁老太君的外孙女?”
“回禀大公主。恰是宁老太君的亲外孙女。”惠安师太点头。掩住了唇边将要溢出的一丝感叹。
“我记得。侯府老太君的亲生女儿。很早便过世了吧。”大公主对宁老太君刚正清高的老妇人或是有几分敬重的。这时候的话脱。而出,竟全然忘了本家儿便站在这里,如此的话对人家有多大的凶险。只是她地位崇高,又有谁敢在她跟前说不要去接触他人的伤疤呢?乔思婉静了一会儿,低声回复:“回禀大公主,家母逝世十年了。”
“十年。十年。”大公主如此说着。突然叹了一口气,心中默默想到,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许多许多年了,久到自己都快忘了她的样子和声音。只记得她三岁那年死去时苍白如纸的表情。她如此想着。经自向殿内深处走去。乔思婉行礼想要引去,大公主的声音却远远传来:“你跟着吧。” 惠安师太也吃了一惊,这位大公主素来高慢嚣张惯了的,平居人家年轻美貌的小姐她素来厌恶。只以为她们浮薄讨厌,今日果然对乔思美娘此宠遇。莫非此中有什么缘由吗?她向乔思婉使了个眼色。乔思婉轻轻点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心道如果是林元柔晓得自己无意之举碰上了大公主,还不晓得要痛恨到何种地步。”。
乔思婉跟在大公主身后,却很谨慎,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惠安师太暗自点头。以为老太君的这个外孙女果然颇有城府,如果是寻常千金小姐早便乘隙高攀大公主了。惟有她却好像没事儿人一样,沉默跟着。
开元殿的反面有一间偏殿。通常里都是尘封的。从未有人翻开过。大公主每次到这里来,也从没有真正进去过,每次只是遥遥看上一眼便转身离开,这一次大公主却直奔这里而来,附近把守的师偻吃了一惊,惠安师太忙尊重地切身为大公主开了门,大公主缓缓走了进去。
乔思婉悄然跟在大公主身后。只以为现在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公主身上填塞着一种令人以为悲痛的气息,完全不符合当初众人口中的高慢嚣张的大公主的形象。她环顾了一圈这个小小的偏殿。忍不住暴露受惊的神采。这里供奉的果然不是菩萨。而是一些小孩的玩偶。她微微一愣。突然清楚过来,大公主曾经生过一个女儿,只是三岁的时候便出天花死了。这里的小孩玩偶。莫非全都是她的?
乔思婉猜的没有错,大公主的亲生女儿逝世后,她怕睹物思人。又不舍得丢掉这些东西。将全部的东西并孩子的牌位一起送到宁国庵保存。到了这一间殿上,大公主已变化为一个填塞着哀痛的情感的母亲了。 附近的婢女要代理,大公主却回绝了,反而切身翻开一个个精致的木匣。第一个木匣里面。收藏着一支纯金的小鼓。形状很轻巧,上面还镌刻着许多精细的斑纹和祥瑞的字句,大公主轻轻晃悠了一下小鼓,脸上暴露怀念的神采。第二个较大的木盒里。乔思婉瞥见一件小小的肚兜。上面另有几颗龙眼大小的明珠钉着。许是因为料子持别。经由量年色调仍然很鲜艳。大公主俯下身去。将脸凑在这一件肚兜上。眼中好像流淌过水光。却终于没有半点、落下来。第三个木匣里。是一个木偶的牵线娃娃。扎着小辫。形状雕塑的很生动。另有胖胖短短的两条手臂。令人一见油然生爱。大公主注视了很久,切身伸手进去拿出了那木偶出来。木偶的头上有一根由数根丝线编织而成的绳子。丝线的颜色早已没了,只刺下斑驳的白色。大公主轻轻动了一下绳子,木偶的手臂顿时开始一上一下的摇动。看起来风趣极了。大公主的脸上却半点没有欢乐的样子。而是更加沉郁了。她捧着这一个木偶呆呆地站着。什么话都没有,乔思婉也连续悄然望着她。突然清楚她今日的一举一动是为了什么。直到隔了很长时光,大公主才逐步地说:“她很稀饭这个。乔思婉清楚,这句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大公主是在喃喃自语而已,现在她的表情已变得苍白,眼因全红了,但她仍勉力的忍耐着。不让眼泪流下来。乔思婉微微垂下眼睛,落空女儿的痛苦,和她落空母亲是一样的,如此凄惨的神态,真有些令人不忍丰视。里头许多人说,大公主高慢嚣张。没血没泪。是个极端令人讨厌的女人。乔思婉却以为如果那些人能在这时候亲眼看到大公主在目睹自己女儿遗物后的哀痛,他们也便不会说她无情无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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