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之后,林子里的人就都会有一种被困深渊一样的错觉。
外边的世界可能还能有月光微微照亮,林子里的黑暗是月光无法攻破的森严壁垒。
在林子边缘处的一棵大树上,安小庄站在树杈上看着外边的原野。 这里的野草都有将近一人高,如此的黑暗情况下,想要发现靠近的人其实也不容易。
好在是今夜没有什么风,如果那些野草摆动的幅度诡异,倒也可做依据。
然而这是夜晚啊,稍微远一些的地方,野草就算是有一场的摆动也发现不了。
此时此刻,距离林子边缘大概也就是五十丈左右,蹲在草丛里的人正在观察着林子。
方别恨知道廷尉府的实力,如果他们藏身于此的话,在外线一定有暗哨。 他手下旗官邓元渠悄悄靠近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等着总旗大人的指令。
方别恨抬起手指了指林子边缘的树,然后接过来手下人递给他的千里眼。
威风下,树叶轻摆,根本就察觉不到树上是否藏着人。
可就在这时候,安小庄发现了一样。
在方别恨取出结果千里眼的那一瞬间,隐隐约约的有些光亮,被安小庄敏锐的捕捉到。 他立刻从树的另外一侧滑下来,迅速跑回到林子里的营地中。
“快快快,有敌人靠近!”
安小庄声音很低但格外急促的叫醒睡着的廷尉,归元术他们立刻就过来询问。
“已经在五十丈以内,大家动作要快一些。”
安小庄语速很快的说了一句。 归元术低声下令:“退到第二个藏身的地方。”
所有廷尉和军机司的人都动了起来,像是在夜林中迅速穿过的猎豹,压低身子向后方撤了出去。
方别恨的人悄悄靠近林子,一点点摸索前行,等到了归元术他们宿营的地方,方别恨抬起手示意停下来。
他检查了一下四周,草有被压倒的情况,虽然没有毡篷,也没有太多其他痕迹,但显然有问题。
“亮火。” 方别恨吩咐了一声。
姜渭从后边上来:“此时亮火,岂不是告诉别人我们来了?”
方别恨道:“已经退走了。”
他手下人将火把点起来照亮四周,方别恨检查之后发现,在地上有许多脚印,也有人躺过的痕迹。
“为什么会这样?”
姜渭表情难看起来:“是不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方别恨摇头:“不应该,我的人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
姜渭道:“你的人没有离开过,那其他人呢?有没有可能把消息泄露出去。”
方别恨道:“除了我们的人之外,没有人还知道今天要干什么,所以只能是敌人警觉太强。”
姜渭摇头:“不可能,这般夜里,不可能轻而易举发现我们。”
方别恨还是那句话:“我的人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他们全都在,我也不会怀疑我的人。”
姜渭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回走。
不久之后,幕营的队伍回到轻棉县城里,到了幕营的分衙,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聚集了不少幕卒,姜渭看到大厅里燕西来正在喝酒,气不打一处来。
他快步走进大厅,燕西来看到姜渭到了,连忙起身相迎。
“寮官大人。”
燕西来俯身行礼。
“燕总旗好兴致啊。”
姜渭看了看桌子上的酒菜,眼神已经变得发寒,燕西来听出来他话里的寒意,连忙解释了几句。
“今夜手下人一直都盯着那些潜入
城中的敌人,才刚刚收队回来,大家都乏了,所以想喝口酒解解乏。”
姜渭道:“大家都乏了,还是你乏了?”
他问道:“你说你盯着潜入城中的敌人,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燕西来道:“寮官大人,这......不大方便和你解释吧,这是我们的任务,大人突然到了轻棉县,也没有节度使大人的指令,下官确实不好向大人透露什么。”
姜渭眼睛眯起来:“你是说我胡乱插手?”
他从怀里取出来一块令牌扔给燕西来,燕西来接过后看了看,脸色立刻一变。
这牌子是节度使大人的派牌,前边是一个虎头,后边是使令两个字。
这牌子的分量很重,谁有这块牌子,就意味着谁是节度使大人特派执行公务的人,如同节度使大人亲至。
“请大人见谅。”
燕西来连忙双手把牌子递回去。
姜渭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盯着的那些人到底在哪儿吗?”
燕西来道:“确实是......没发现,这些人进城之后似乎没有任何举动,下官的人分派到各处严密盯防,却未见有人靠近,所以他们可能还在潜伏,没有行动。”
“哦?”
姜渭脸色已经越发难看起来,他走到燕西来面前,看着燕西来的眼睛问:“燕总旗,你手下人可有擅自离开县城的?”
“没有,绝对没有。”
燕西来立刻说道:“下官的人都在城中盯着敌人的踪迹,没有人出城。”
“是吗?”
姜渭回身看向方别恨:“把人带上来!”
方别恨招了招手,他手下两个幕卒押着一个黑衣人上前,一脚踹下去,那黑衣人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了。
姜渭指了指那黑衣人:“这个人,燕总旗认识吗?”
燕西来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这个人确实是他的手下。
他不知道方别恨要带人出去做什么,他担心是有什么大行动,方别恨故意不告诉他。
如果是有大功劳的话,方别恨想一个人独吞。
他和方别恨本就不是一个派系的人,方别恨和已经死了的中元官莫离离的好朋友,两个人关系极好。
燕西来是另一个中元官窦曲声的人,窦曲声和莫离离向来不和。
这其中牵扯的事,太过复杂。
莫离离,方别恨还有姜渭他们三个人最初就认识,但是他们三个出身都不好。
莫离离做事最拼命,性格又是那种为了完成任务连自己都可以牺牲的类型。
这种人,自然在幕营中人缘不会太好,他又善于钻营不懂得溜须拍马,所以和上面关系也一般。
试想一下,如果关系真的好,去京州把杨竞救回来的任务能是他去?
那是九死一生的事,其他人躲都躲不及,所以最终落在莫离离身上。
窦曲声和另外两名寮官的关系都很好,那两个人也都是蜀州世家大户出身,同看不起姜渭。
当时节度使裴旗定下来去京州接杨竞的人,正是中元官窦曲声。
结果因为其中发生了一些变故,导致莫离离去了大兴城。
“他......”
燕西来一看到自己的手下败抓了,就知道事情不好,姜渭和方别恨是一伙儿的,他们俩应该会借此事大做文章。
“我不知道他是干什么去了。”
燕西来走到那个黑衣人面前:“你是谁的手下,哪个旗官的人?”
那黑衣人连忙看向站在燕西来身后的一名旗官,刚要说话,燕西来就一脚踹在他脸上。
这一脚直接踹的那黑衣人连话都说不出来,满嘴是
血。
“我交代过多少次了,此时大战在即,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离开轻棉县城。”
燕西来回头看向那名旗官:“你的人为何会偷偷跑出去?”
这话说的那旗官脸色都白的吓人,是燕西来让他派人暗中盯着方别恨的,此时燕西来问他,他怎么说?
“身为旗官,竟敢不尊约束!”
燕西来大声吩咐道:“把人带下去关押下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提审!”
“是!”
燕西来的手下上前就要把人押下去,方别恨却横跨一步拦在那。
“方总旗,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西来道:“我处置我犯了错的手下,方总旗是要插手吗?”
姜渭笑了笑道:“他和你同级,他插不了手。”
他走到燕西来面前:“但我可以。”
姜渭直视着燕西来的眼睛说道:“你身为总旗,却勾结宁王李叱的探子,故意泄露行动,导致敌人的探子全身而退,燕总旗,这件事你解释不清楚了。”
“寮官大人!”
燕西来道:“你可不能血口喷人,这件事我自己会查清楚,如果有什么问题,我自会上报中元官大人。”
姜渭道:“你以为,窦曲声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怒道:“把这个人给我拿下!”
燕西来立刻抽刀:“你们不会是想公报私仇吧?”
姜渭眼睛眯起来:“那你倒是说说,是什么私仇?”
不等燕西来说话,姜渭转身看向那个旗官:“你只需回答我,你手下人是不是燕总旗派出去的,如果你说谎,我救不了你,如果你实话实说,我还能保你一命。”
那旗官吓得发抖,在巨大压力下,颤抖着嗓子回答:“是......是燕总旗让我派人跟着方总旗的。”
“你放屁!”
燕西来立刻骂了一声,抽刀就要往那个旗官的脖子上看过去。
方别恨忽然出手,一把抓住燕西来的手腕,发力一扭,另一只手推着燕西来的脖子往前一送。
燕西来自己手里的刀,狠狠的划过了他自己的脖子。
下一息,血雾喷洒。
姜渭扫视众人说道:“你们都看到了,燕西来勾结宁王李叱的探子,事情败露之后,还想杀我和方总旗灭口,我会如实上报节度使大人,到时候若有人查问,你们就如实回答!”
燕西来的那些手下也都懵了,一个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久之后,书房。
方别恨倒了一杯茶递给姜渭:“咱们这样做,大概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吧。”
“嗯。”
姜渭点了点头,然后轻声说道:“莫离离是我朋友。”
方别恨缓缓吐出一口气:“燕西来只是第一个,连你都能放弃一切了,我又什么可怕的。”
姜渭苦涩的笑了笑:“又来讽刺我。”
他看着茶杯说道:“如果不是我一个劲儿的往上爬,怎么保护你们俩?可现在我爬到寮官的位置,依然护不住你们......”
方别恨道:“不该是他去,他被人算计了,所以他死在那边......我们太了解莫离离,知道他只要接了任务就一定会办完,哪怕自己死也会办完,我们了解他,他们也了解他......”
姜渭道:“所以我们时间有限,我得赶回去了,这边的事你来处置。”
他起身,在方别恨的肩膀上拍了拍:“我劝你一句不该劝的,等我们给二离报了仇,你能走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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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在一院跑了半天,状态确实很差,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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